远远滴,在忧乐沟大有名望的一对小兄妹碗豆和胡豆正在刘家湾练声,他们一遍一遍,反复不断地喊唱着同一首,与邱癫子所传下来完全不同风格的童谣,在长山上响彻出回音阵阵。

黎杏花就是在屋子里面都能听得到,其中的‘干娘’二字,对她触动很深。五个被他们全部打败了的流浪儿,听得更是悠然神往。

那是一首《巴桑豆》,简直就是我们那与众不同的童年的写照:

“巴桑豆,叶叶长,吧哩吧哩接干娘。娘又远,路又长。要柴烧,柴又高。要水吃,水又深,打起花鞋万千针……”

汪二爷已经在龙王镇上借住了一座大瓦房。他喜欢吃白干饭。

杀猪匠起早惯了,当邱癫子因为耽误了些时间,在快速地翻盖房子的时候,他已经在吃他的午餐。

堂屋中有一台14吋的彩电正在重播着电视连续剧《阿信》,他却并没有观看。

汪二爷大马金刀地坐在上位高板凳上,神采奕奕。

高方桌中间只有一大碟炒菜,是家常小炒青椒炒肉,肉不是很多,青椒却是不少,是他最爱吃的菜。

再爱的菜,也成不了农村饭的真正主角,因为菜是用来下饭的,归根到底,农村人平常就餐,是吃饭,不是吃菜。

垒尖尖白烘烘热腾腾的一大碗白米干饭摆在他面前,这样很汪实的一大碗,怎么看也得要小一斤的大米。

汪二爷对着白干饭美美地吸了一口热气,说:“白米干饭就是要这样打在碗里,一碗就有两碗的量,圆溜溜地就像是两个品碗倒扣在一起,就像你那两个奶包子,饱满,磁实,看起来才过瘾,吃起来才倒得到瘾,吃这样的大碗饭,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男人。”

蛇头豹胸狼腰蜂臀鹿蹆的樊幺妹就座在他对面,一小碟泡菜在她纤长磁白的左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动荡着,仿佛与她恩爱有佳。

2★.

她的神情倦怠而懒散,精力明显不振。她舍不得放手,她忽然髮现这小碟酸菜就是对面的男人在她心中的写照,也是她俩关系滴写照,太相似了。

汪二爷就是那酸酸滴,混杂滴,各种菜肴新的旧的泡成了一大坛子的泡菜,内中有多少好处,永远也捞不完。能攥在她樊幺妹手里的,就只有抠出来这么零碎滴一小碟子。

樊幺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错是蜀中人见人爱的麻辣火锅,也不可能天天吃顿顿吃不是?如今已经被这个人早就吃了个底朝天,再也不能给他什么新鲜感。

反正他坛子里的坏水多的是,是不是该要那个有着火烧宝的闺蜜出来了?

这个家伙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他的那个男珍用火锅宝煮了无数次,各种火候都用上了,不仅没有煮软,反而越泡越胀,越煮越强。

可能如今自己这个火锅宝对于他的吸引,还真滴不如这一大碗白米饭了。

他的男珍会不是传说中的“老牛筋”?是不是炖不粑的“牛皮疙瘩”?她不能够确定。

她明显感到自己的火力不够了,看来真是时候了,就让她上!就叫她先来火烧了他的后山!

心定影响神情,在女子犹其明显。主意一定,她把这一小碟泡酸菜稳稳地放在了桌上。

优雅重新回归她的身体,她的光辉又重新闪亮。右手中那一小碗最多不过二两的米饭移交到左手,这个优美的动作令她心中一痛!

——转手!这就是转手!有谁知道这小小的一个动作,就是她在内心中把这位‘几度刘郎’彻底转让的仪式。

再好的蜜友间,也难以做得出把情人拱手相让的决定,除非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她眼中不禁晶莹闪闪。这转让也是一种牺牲,真正在感动人的,不是文采本身,而是付出!是牺牲!

3★.

更感动人的,是明明牺牲了,对方却不知道是为了他,更不知道是为什么。

最感动人的,是对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是永远也不会知道,而自己已经付出了很多很多,就像对水不暖月的读者!

本来就不是因为爱走在一起滴,不说感情不说有没爱上他,可人偏偏就是脱离不了感情少不了爱的,只要相处,情分自生,突然之间要分离,虽然是早就注定以的,还是心不干,情不愿。

不髮一言,樊幺妹盈盈起身,饭碗不离手,右手在柜子上取了两双早就洗干净了一直在等着的仿象骨筷子,分了一双给汪二爷。

女人如花,就如同她们握筷子的手式,那是比握刀叉就餐的手式漂亮百倍不止的手式。

她的右手暗暗用力,握紧了筷子,如同一朵洁白的银花,牢牢地扎根在一双雪白的银簮上。

樊幺妹这一朵,没有邱癫子与黎杏花在神奇的梯子上执手的那一朵那么好的命,那一朵已经上了《蜂花柬》的页眉,那是永不凋零。

这一朵娇花,还是那么美丽,吃完这一餐,却会在他面前凋谢。

心中太多悲与恨,樊幺妹内心哽哽,再好吃的干饭,也很难下咽。

她吃得很慢很慢,仿佛在一粒粒地数落着与他之间髮生的荒唐关系。

人生不过是筷子般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