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面对日本人接二连三的诘问,雨薇朗声而笑,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没想到‘静如’如约而至,却让先生们如此不快。‘静如’倒是不懂了,我大日本帝国可有哪条宪法明确规定,天照大神的子民不能自费出行?先生们担心‘静如’在柏林有性命之虞,莫非质疑独国警察业务不精?何况先生们竟不顾身份尊贵,像个稚童般与‘静如’争执,传了出去岂不让西方列国看我大东亚的笑话?更让天皇陛下何其难堪?”

“马鹿!你居然如此强词夺理!这脸皮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这样厚!?”见“林静如”不仅巧妙地避开苦心设下的诸多陷阱,更百般扭曲话语,反而指责日方措辞失当,有激化日德矛盾与日本内部争端之嫌,加藤义男与谷口久之助神色剧变,不约而同地在心中破口大骂。

大岛浩默不吭声,国字脸上的笑意却愈加粲然:有时打人何须亲自动手?自有他人帮忙出气!所以“林静如”的表现令他甚为满意——那如花似玉的容貌、标准的日语发音、从容不迫的气度……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比那群只会整日与长洲派的陆军争夺石油、煤炭等战略物资,动辄索要巨额军费的饭桶,即萨摩派的海军强多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谷口久之助沉吟片刻,朝雨薇竖起大拇指,皮笑肉不笑地道:“哟西,林小姐真是伶牙俐齿。可你在柏林遭人陷害,导致昏迷住院是不争的事实!那么下回呢?你觉得还能这么幸运地死里逃生,不让林部长在远东为你日夜牵挂吗?何况林小姐已认定自己是大日本帝国的国民,我大日本帝国驻德大使馆保护你也是理所当然!”

谷口久之助的话依然刁钻,却又多亏了他由于刻意强调日方的所谓“保护”,将这日语单词发音得十分清晰,所以雨薇勉强地听懂了大致意思,也终于察觉了日本人的真正意图——林正道父女骨肉情深,正好被日方加以利用、胁迫后互为人质。为了保护亲人的性命,这对父女焉有不为其死心塌地卖命之理?

万万想不到日本人竟如此处心积虑,也无怪乎如今民族危亡之际,仍有数目庞大的国民甘愿成为日本侵略者的鹰犬!恍然大悟的雨薇心中不禁暗自焦急:纵使她事先如何准备精细,也不曾料到这一阴谋。况且,囿于时间紧迫,陆俊所授的日语也仅是些皮毛,因此一时无法对答如流。

“怎么办?”雨薇努力抑制心中的强烈紧张,不住自我问道,“鬼子径直挑明了目的,断绝了我试图搪塞的可能;而仓促所学的日语根本无法应答,如有半句答错,或吞吞吐吐,或发音不标准,我不仅前功尽弃,更因疏漏百出而遭到他们的质疑。即使我能侥幸躲过这关,可一旦他们问及林静如的家长里短,我岂不彻底露了馅,甚至连解释的余地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