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府最近十分忙碌。

召南大长公主病情渐缓,许多故旧都来探望,应酬往来便着落在了周小郡王一个人身上。大长公主本人则仍在卧室里躺着,并不太出门。

偶尔有亲近的重要客人来访,周小郡王便请入内室,自己作陪,而外来的其他客人则由管家宋络婉言谢绝送回。

这一天就是如此。

宋络在外头陪着笑脸拦住了所有不期上门的客人,只道:“大长公主今日不太舒服,我们小郡王在里头侍疾,一夜没合眼了。”

客人们心领神会,知道这是惯常的“不见”,也就安慰两句、留下礼品,告辞。

内室之中,召南长跪端坐在条案之后。案上是堆得满满的信札竹简,往来消息。

周謇详细地描述了他在二皇子府所见所闻的一切:“二皇子此人心思缜密,不过月余就能控制一座大宅,着实不简单……”

召南低头看着消息,耳朵里听着周謇说到最后,抬起头来:“你说我不知道那些事,他相信了么?”

“应该是不信。这人的城府一向深沉,若果然信了,脸上应该看不出来。可是那时我瞧着,他七情上面的样子,挺假的。”

“那么依你之见,此人可要防备?”召南无时无刻不在考察周謇。

周謇紧紧地抓着折扇,镇定地回答:“自是要防的。我们助他上位,不是为了让他坐稳后反咬我们一口。”

召南有些失望地看着他:“让他坐稳?永安,你怎么会还想让他坐稳?!”

难道竟然还不让他坐稳么?!

难道……

周謇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永安,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亲力亲为这所有的事情,甚至还有些是没告诉你的。你这孩子,太良善了。先前对临波姐弟是,后来对沈氏女是,现在对二郎又是。”

召南疲惫地捏了捏额角。

毕竟年岁不饶人。

她已经许多年不做这样连环的设计了——不,她还没有做过这样粗暴的局面设计,之前都是肃国公帮忙的。

“先前你想要临波时,就该死皮赖脸缠上去,三郎那时候不听你的也得听你的。后来你想要沈氏女,那惊马后为什么被几个闲汉就说得住了手呢?直接把她抱了接到家里来,生米煮成熟饭,她那女儿奴的父亲也就俯首帖耳了。至于那几个闲汉,悄悄杀了就是。

“如今二郎也是。我们跟他合作,是因为他有那条腿做借口,又有新罗一国做后援,所以师出有名。

“可是再师出有名,也改变不了他弑君弑父的事实。这种人,我们若果然跟随,那就是遗臭万年了。

“而且,你忘了么?我们本来就是给荧荧报仇,凡跟姓邵的血脉相关的人,我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他谋反,我们平叛。梅妃还有两个幼年的娃娃,扶一个、扣一个,你正好去做这个辅政的王相。这才是正途啊!”

召南闭着眼睛缓缓喃喃,给自己揉着太阳穴。

周謇额上涔涔,趁她看不见,急忙自己擦了,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我年轻不知事,才疏学浅,哪里就能辅政了?至于王相……还是等祖母懒得管了再说吧。”

召南的嘴角扬了扬,睁开眼,噙着笑意嗔他:“你这孩子,就躲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