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秦煐一脸疲倦地回了东宫。

他已经四天没睡一个囫囵觉了。

沈濯忙迎上去,亲手给他宽了衣,轻声道:“已经放好了洗澡水,去泡一泡解解乏,我给你做了些粥水,出来吃了就赶紧睡吧。”

要搁在以前,这个澡必定会变成两个人一起洗,如今秦煐却没了心情,嗯了一声,自己去了。

一会儿出来,沈濯看着他捧着猪肝芹菜粥喝,一边絮絮地告诉他:

“蒹葭郡主去问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承认,在太皇太后的丧事时,她发现老喻王妃一个人躲起来悄悄干呕,就起了心。夜里寻了个借口把老喻王妃骗了出去,推进了河里。后来老喻王妃流产,她又买通了太医,给开了不对症的药……

“原本就拜托了蒹葭郡主去送大长公主一程也就便了,谁知大长公主又不肯。非要闹着见我。我没去。”

秦煐抬起头来:“干嘛不去?”

“去干嘛?”沈濯反问,“去开导她么?还是去听着她骂街?我又没有给她解惑的义务。反正圣旨已经下了,赐她们一家三口子自尽。内侍们有的是法子。我才不去惹这一身骚。”

秦煐哑然失笑:“你的规矩总是与众不同。”

“说正事儿。”沈濯嗔他一眼,将他手里的空碗接过来,再换一碗燕窝粥给他清口,“我听着蒹葭郡主的意思,大约是想把裴驸马的国子监祭酒辞了,两口子要陪着老王爷去游山玩水呢。”

“去不成。”秦煐几口便把一碗粥喝光,皱了皱眉,“这点子粥倒把我又吃饿了。有饭菜么?”

“有有有!”沈濯一叠声让人把下午她“亲自”做的酱鸭子盛一碟、清炖大狮子头切半个、龙井虾仁一小盅、凉拌百合苦瓜一小碗,加上一碗冷淘,都端上来。

秦煐开心地大快朵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满桌子的菜就被他横扫而光。

然后才接上刚才的话:“我记得茹慧的产期也就是两三个月了。喻王府一家子只这一个宝贝疙瘩,大约就也就是京郊庄子上住几天,也就回来了。”

沈濯想想也对,笑着点头。

秦煐嚷着困了,就要睡。

沈濯劝道:“夜色正好,我陪你去走几步,过上一刻再睡吧?”

“你怕我积食?不会的……多动几下就好了……”

被一把抱起的沈濯简直哭笑不得。

……

……

八月十八,二皇子被悄悄赐死。

八月二十,召南大长公主自缢。周行自缢。周謇服毒。

八月二十一,邵皇后和安福大公主先后“薨逝”。

八月二十二,建明帝山陵崩。

宣政殿里一片安静。

秦煐坐在御阶上,整个人怔怔的。

群臣们谁都不敢说话。彼此看了半天,大家的眼神渐渐都集中在了站在最前头的沈信言身上。

廉绾看着众人用力使过来的眼色,犹豫片刻,悄悄上前半步,拽了拽沈信言的袖子。

沈信言只得长叹一声,领着头儿跪倒在地:“太子殿下,节哀啊……”

“老师,你说,怎么会,忽然之间,就只剩我一个人了……”秦煐脸上一片茫然,泪水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接着便是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殿内一片声地“请太医”。

沈濯得了消息,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跳起来,三把两把将头上的步摇绢花都拔了下来,又急着吩咐:“快,快,白色的!白色的衣服!”

匆匆换了衣服,赶到宣政殿偏殿时,秦煐正在床上呆坐。

“净之!”秦煐终于放声大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