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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山水如画。小舟古朴而风雅不紧不慢地行于清水溪流之间,恍若大千世界里的落叶,在下见卵石的水面上撩拨出一刻刻的皱纹。溪畔间有青竹,可滴翠,逆流御风,又有绿蔓参差,晃荡若步摇,倾耳聆听,有水击石,潺潺泠泠,若环佩相击。

悠远明净,倒不失为风雅之地。

“若明月正出,清水映影便是人间极致了!可惜朝阳已出,明月无踪!”确实若是晚上来风雅便更胜一筹。

山林夜晚幽静仿佛幽冥之地,这些伪名士感叹连连却也未见得敢这么做,不然怎么会光说不做呢?萧晗心中暗自嘲笑着。

“哎,这话不然!”有人打量着庾翼、王允之、萧晗,叹道,“若明月将出这眼如蒙翳,所见之物亦不真不实。如此等时光,便是曦光正明,可将世间美妙一览无余。正所谓赏山赏水赏美人,明月夜山水皆可清楚唯独美人不清楚!”

美人说的便是庾翼、王允之、萧晗了,三人都是少年风发,容颜如画,各有千秋。庾翼是温润如玉,萧晗是清冷出尘,而王允之虽说容颜不及那二人,可是身上深沉的气息却是无与伦比的。

“是了,赏山赏水赏美人,此话说得最贴切!”一阵朗笑流连于草林水石之间。

美人原是形容女子的,可是如今这三人确实非凡数,恐怕世间女子每一个能比得上,故而这话说出也不算轻浮。

庾翼温和一笑,亦任由他们拿容颜说笑了。

“哎,王郎此次至江州不知陛下、王丞相有何吩咐?”闲谈之中不免会问及此。

王允之倒是一笑而过,也不具体回答而是说:“如斯良辰好景,谈公事倒不应景了!”

“是,是,是!”问话之人也不好再继续打探下去了,只得讪讪作罢。

“早前便闻庾郎有荒年谷之称,如今百闻不如一见,才知庾郎面若美玉,才如荒年谷!”这些闲谈无非是围绕庾翼三人的。

“庾翼不过白衣一介罢了,是我大兄谬赞了!”庾翼温和典雅一笑,不负他素日温润谦和的形象。

荒年之谷何其珍贵,庾翼之大才于其中可见一斑。

“王郎也甚是了不得,如此年纪便得到丞相这般重视!”

正说话间,不知从哪儿忽然冒出好多黑衣蒙面人,杀气凝重,飒飒若寒风。那些只将眼睛露出来的黑衣人目光如刀,阴狠无情。只见他们眼神一动,提着剑飞身向小舟而来。

那些原本侃侃而谈的郎君们早就被这迫人的气息吓得脸色发白惊慌失措了,不知有是谁情急慌乱之下喊出:“莫不是蛟龙余党,莫不是张氏余党?”

即便这些黑衣人不是张家余党不是蛟龙余党可是在这慌乱的情况下被这人这么一喊便坐实了。

张氏、蛟龙名声一出,众人愈发地六神无主,张家、蛟龙的狠辣他们不用想都知道,那种命悬一线的惊恐不言而喻,于是乎他们手脚无力、面容惨淡、双唇哆嗦、口舌发涩也不足为奇了。

再观庾翼却是稳如泰山面不改色,眸光中露出一丝不易捉摸的深不可测来。反观允之则不言不语,眉目间亦多有深思。

“当心!”萧晗大喝,顺手拔出剑朝踏水而来的黑衣蒙面人刺去。

清霜剑削铁如泥,她长剑一挥白刃进红刃出,剑剑毙命之势。与黑衣人交了几招,萧晗发现他们训练有素,武功极高与玉蘅他们相差无几。船荡于水面本就摇摇晃晃,再加上空间狭窄是以萧晗很不好施展功夫。

正所谓寡不敌众,纵萧晗武功再好要护着这么些人又要与黑衣人厮杀总是吃不消的,如此关键时刻庾翼那些暗卫死士又在何方,是时机还未到吗,怎地还不现身?萧晗冷凝双眸。

待眼中闪过庾翼的深不可测,萧晗似乎明白了几分,有所谓洞若观火,庾翼便是这样的人!正恍神间,黑衣人长驱直入,犹如厮杀在平地一般,引得萧晗不禁对这些黑衣人多了几分深思。

惶恐痛苦的尖叫不绝于耳,在这幽静的旷野之中显得格外凄惨;污浊的血气玷污了这山色空灵污浊了这清澈见底的河水,令清明之地犹如忘川奈何一般。

几艘船上的江州大族中人死伤了许多,这一次怕是要大挫江东势力了,若说只单单是张家余党、蛟龙余党,萧晗肯定是不信,其中之策划是否又有王允之、庾翼呢,不得而知!

恍神间,萧晗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了庾翼,他身材颀长,独自站在船头迎风而立,犹如风中松,高而徐引,肃肃清然。此等风姿放在平素定是要被夸赞一番的,可是令萧晗心中愤然不解的是,如此危机时刻他不但不慌不忙而且还没有唤出他暗卫的打算,难不成他就这样打算殒命于此了吗?如果说他是真看淡生死,那萧晗绝对不会放任不管;如果他是因为心如止水,那萧晗则不得不感叹自己不如他。

萧晗的余光一直在庾翼身上,如此等危机时刻,庾翼虽不做打算,可她却至少要保住他的命,这是她的承诺。倏尔,余光之中一阵亮堂,白光刺眼,萧晗心下一沉,连忙衣袖一甩,将袖中仅存的银针一甩而出,凌厉的银针尽数打在那挥剑的黑衣人身上,那明亮的剑刃停留在庾翼眼前却最终没有落下去,只听咚地一声,一个黑影倒下水去,最后那亮白的剑刃浮在水上。此时萧晗竟然忘了庾翼是个武功极高的人,即便她不出手他也没事,可是她真是忘了。

她身形一转,靠到庾翼旁边,可是即便是方才那般命悬一线的场面,庾翼也不曾一动,甚至面如止水,眼带笑意,面对他的轻松淡然,萧晗不禁隐隐带着怒气,他便这般不将性命看重吗,而她却把他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这又叫她如何处之?

“为什么?”杀红眼的萧晗身上带着妖魔一般的邪挚。

“什么为什么?”庾翼轻松地笑着,眼波如水,腻腻的柔情仿佛丝绸一般。

如此时候,此人竟还如斯轻浮,萧晗一把摔下他的手臂,挥起剑继续杀人不再理他了。

庾翼轻笑出声,犹如没事人一般观赏这幅打打杀杀的场景,也不说出手相助之类的。

广袖长衫,衣履若风,青丝如水,庾翼简直比一个神仙还逍遥,可是危险却近在咫尺。

寒光阵阵,待萧晗转眼时,骤然发现庾翼周围数把刀刃袭来,而那人却依旧巍峨耸立,眉眼间亦是温润清和,淡淡无思绪。

不好,萧晗心里叫道,“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护着庾氏五郎,切不可令他受伤”这句话像回音一般在萧晗脑中闪烁不停,下意识地,萧晗纵身一扑,无所预料地扑在庾翼身上,硬生生地替他捱上了两剑。由于事出紧急,萧晗并未以内力护身,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地忍受着后背那深入骨髓的疼痛。目光一横,银牙一咬,萧晗奋力抬手清霜剑一挥将拦腰向黑衣人杀去。

在萧晗的身体撞到他的一刹那,庾翼身子颤动了,甚至没站稳向后退了一步。直到他手上沾上了那黏黏的温热的腥甜的液体,他才回神,于是眼中的轻笑淡去,兀自盯着她零乱的青丝惊诧,她居然将他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竟做到了这个份上了?

嘶吼了一声,萧晗将清霜剑从那些血肉之躯中扯出,她杵着剑单膝跪着,抬着的眸子里溢着漫漫血气,阴骘而邪恶,嘴角间血迹如丝。

“阿晗?”正在拼搏抵御的王允之蓦然回头,盯着萧晗那捏着剑柄冒着青筋的手,担忧惊诧地喊道。

彼时,庾翼温润修长的手指已经拂过萧晗的嘴角,将那红中泛黑的血液轻轻拭去。萧晗侧眼,清冷若冰地盯着他,却看见那漩涡般的眼眸里深沉一片,那金玉相击的声音冷静地说:“卿卿,你中毒了!”

这一声卿卿唤得没有一丝轻薄,没有一丝不正经。

听罢,萧晗身下一轻,却见那温润白皙的大手揽起自己的腰肢,将自己扶起,喃喃的语气犹如游丝,淡淡的香气包裹在她耳畔,他说:“卿卿,我们逃吧!”

萧晗惊异地望着他,却见他眼目里一片汪洋。

剑伤深入骨髓,剑上附着剧毒,此时的萧晗便如同废人一个,不逃便是死!

可是黑衣人越来越多,有鱼贯而入之势,而那些黑衣人又明显针对着庾翼,逃又谈何容易!

可是那人却平淡地问了一句:“你怕吗?”

庾翼根本不用萧晗作答,只揽着她的腰肢倾身而下,没入激流急湍中。只听得一个悲痛的声音吼道:“阿晗!”惟有王允之。

携着重伤的萧晗,庾翼浮着水,任由无情的激湍拍打在身上。游了好久,萧晗“噗”地一声,黑血从口中呛出,将清清的水流染得红中带黑。“此毒尤烈!”萧晗从被血染得红恻恻的牙缝中挤出四个字。

萧晗脸色惨白,唇齿黑红,眼皮缓重,庾翼握上她手腕上的脉门,眉头微皱,却又听得她说:“我本是医者,此毒稍不慎便是致命的!”

指尖的脉搏若有若无地蠕动着,庾翼心知她脉丝无力,微缓而动,此确实乃剧毒。顺着水势就地靠岸,萧晗双手撑着草地,瘫软在地上,仰面朝天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问道:“那些黑衣人可是追了来?”

庾翼方上岸,顶着湿漉漉的发丝,衣裳亦湿浸浸地紧紧巴着身子,听了萧晗这话,他晃过神,在她身旁坐下方语气平静地说道:“放心,我走时唤出了暗卫,他们人虽多,可我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

“暗卫?”萧晗正下头,寒恻恻的目光紧盯着他,问道,“庾翼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方才万分危急你却大有看好戏的姿态,明明有暗卫却要硬生生地等死!”

庾翼偏过头,好笑地看着她,露出一口银牙,道:“卿卿,你如此拼命地护着我,我又不会有性命危险,何必唤暗卫出来呢?”

此模样无赖嬉皮,此话语轻佻轻浮,萧晗一时血气上涌,口中又是一股腥甜,直至呕出一口红黑红黑的血来。这口血硬生生地将萧晗要骂他的话给哽回去了,只剩冷冰冰的目光寒恻恻地盯着庾翼。

忙收住面目上的轻佻,庾翼挪过身子稳着萧晗,抬起衣袖毫不介意地轻轻柔柔地为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一眼望去,他那张脸上尽是严肃认真。

“原是我不对,这种时候确实不该激你!”为萧晗拂了拂零乱的湿了的发丝,庾翼一本正经地说道。

萧晗侧过头,避开他温润的手指,那温润的指尖最终没有刮过她的脸,在半空中停着。

庾翼牵动了嘴角,笑得无奈得很,长舒了一口气他终说道:“你是满腹狐疑我为何不用暗卫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次暗杀若只是张四郎所为我大可不必如此,然此间非是寻常复杂!”

萧晗看着他,听着他继续解释道:“若我一开始便唤出暗卫……”说到这儿,他定定地望着萧晗,长久才吐出后面半句“那我便不会知道另一位主谋是谁了!”

“你就用自己的命来搏?”萧晗冷笑。

鼻间轻呼一口气,庾翼笑了,如春日曦光般温暖和煦动人,而微动的眼波中似乎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狂,仿佛在说暗杀罢了,又能奈我何!

萧晗懂了,灵台一下清明了,可叹原来糊涂的是自己,竟将他乃武功高手这事给忘了,即便是世上的人都死完了,他庾翼也是不会死的,到底是因为一时承诺而心性大乱了。

“也是,左右你武功也是高出我的,倒是我一厢情愿了!”

“卿卿,”庾翼好整以暇,轻叹着,一脸笃定,满腹认真,“若再来一次,即便再是九死一生,我也不会出手,你可知为何?”

“因为,有卿卿你,你不会让我死的!”庾翼笑对她,满眼欢喜。

“你,便这般笃定?”萧晗生涩地挤出这句话,且不论其中情意,但是坦然安心地把自己的命全然交到另一个人手中便是极大的感动。

“我素来背着无情之名,你不该如此,你是成大事者,对任何人都不能存在绝对的信任!”萧晗摇着头,带着否定。

“可是,你确实会以命护着我不是吗?”庾翼含笑,真挚地凝望着她。

萧晗张了张干涸的嘴唇,说不出一个不字,她不是心口不一的人,她答应师父的事绝不是轻易言弃的。

而庾翼见她如此模样则生怕她气急攻心,便转移话题,轻声道:“你那故人也个诡计多端的,你应当心些,切不可因从前的交好而轻心,须知人总是善变的!”故人说的便是王允之。

“仿佛你就不是诡计多端的?”萧晗反诘。

“纵我亦是有城府的,我也不会如他一般。纵我兄长们喜暗杀,而我却是对此不屑的!”庾翼摇头否定了她的话语,他的城府也是有一定底线的,“而你那故人倒是深谙阴谋阳谋,他应是知晓会有暗杀的,然他却一言不发,要说此次暗杀中没有他的人我定是不信的,他倒是极会借刀杀人!”

再肯定萧晗听他一番话后没有情绪波动,庾翼才继续说下去:“庾氏与王氏看似融洽,然其中的争斗又有多少人洞若观火!我大兄与王丞相,我与王允之,一直都在争斗中,若借张四郎的名杀了我,王允之他便无忧了,而庾氏也会因为我的死大损元气,他这一招用得很好!”

“而我若一开始动用暗卫的话,那只能证实此乃张家余党所为;若我长久以待,说不定便可以反将他一军!”

“如你所言,我岂不是坏了你的计划?”萧晗心中隐隐约约知晓此事是与王允之脱不了干系的,此时听庾翼细细说来,才知其中玄机。

“此事尚不好说,况且你也是为了救我,我若因此埋怨你岂不是显得我没有道理了!”

庾翼话罢,沉默淡淡,静谧无言。良久,庾翼才起身,四处张望了几遍。

仰视着略显狼狈的庾翼,萧晗张口淡淡地说道:“诚然我与王允之是故人,然而物是人非我也是懂的,我亦不是那等轻信之人!”

庾翼回过头,面上泛着淡淡的惊异,忽而才莞尔一笑,原来她一直将自己那番话放在心上。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他也无心与萧晗再多说,于是当时他又说道:“我观此处地势知前方应有山洞,你我衣裳尽湿,须得寻一处好生整理一番!”

“况且你的伤势……”

萧晗明白他的意思,伤势深入骨髓,毒物漫入肌理,自己虽是毒医高手,但是若对伤口不加处理,那么必定会元气大损。

“好。”萧晗点头,费力地撑着身子,咬着牙强忍着因动作带来的伤口牵动的疼痛,以及毒物的冲击,想要起身。

正疼痛的瞬间,萧晗忽然感觉轻飘飘的,肩头膝腿处有着湿浸浸的衣裳以及衣裳里温热的肌肤,她睁大了眼睛,呼道:“你?”

庾翼垂下眼眸,睫毛长长的,悬在睫毛上的小水雾都细细可见。他温言细语,犹如冬日曦光一般温暖动人:“萧晗,你说过你精通医毒,这点毒难不倒你,是吧?你不会有事的,对吗?”

他的动作很轻柔,甚至极其小心地避免她背部的伤口,一向和煦清淡的言语中也隐隐有些害怕。这毒的厉害他见识过了,如萧晗这般强的人都被伤得如此厉害,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自小接触毒医,虽说不上百毒不侵,但也见识过千百中,此毒虽厉害,可我方才已自行封住了穴道,毒液也入不了骨髓,小心处理也无甚大碍!”萧晗有些惊异于他的表现,素来庾翼对她都是嬉皮笑脸的,少有这般珍之重之,如此这般萧晗心中的寒意也减去不少,语气也软了下来。她一直以为这才该是两人的相处之道。

上抬眼眸,庾翼把精致的下巴留在萧晗眼里,手心更加温暖了,他轻笑,像个孩子一样,道:“萧晗,你方才已经承诺过了,你不会有事,你素来谨守承诺,若你违背了我也不客气了!”这话多少有些无赖,若是萧晗真的有事了,他又能怎么样。

如此睿智明雅的男子竟有这般幼稚的时候,萧晗不禁失笑,道:“你又能奈我何?”

庾翼低下头,黑曜石的眼眸中满是欢喜惊讶:“卿卿,你笑了!”

萧晗一时警觉,凛住眸光,淡淡地道:“你看错了!”说罢便不再言语。

摇着头笑了笑,庾翼重新昂首,心中也是一片了然!

“庐山多洞穴,此处稍隐蔽,你且先歇息会儿,我捡些柴禾,很快就回来!”庾翼将萧晗放下来,让她倚着石壁,动作很轻柔。

待庾翼的背影消失在她眼帘后她才痛苦地扭动了一下肩头,偏过头试图看看伤口,然而只看见肩胛骨处有两团血淋淋的晕影,原本洁白无暇的衣裳也因血迹污浊不堪。

方才她说得风轻云淡,可实际上若不尽快将毒素逼出,她便会落下宿疾,然而说到底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那般说。

“呃!”痛得钻心,萧晗苍白的嘴唇剧烈地颤动着,她颠着手指行动不稳地解着衣裳,相当吃力,她必须在庾翼回来之前将毒液逼出。

萧晗意志力极强,即便是每动一分便有痛彻骨髓的疼,她也仅仅咬牙坚持着,硬要将衣裳给解下来。

要将一层层湿得巴在肌肤上的衣服给脱下,这对于重伤的萧晗来说是相当困难,尤其是将衣裳从肩头背部剥下。

原本平日极简单的脱衣因为疼痛与艰难而变得艰难险阻。共有三层衣裳,因为背后有极重的伤口,那衣裳都巴在肉上了,萧晗剥下第一层衣服时已经犹如剥了一层皮一般,不仅伤口上血流不止而且煞白的脸上冷汗直冒,过了很久她又依葫芦画瓢将第二层衣裳扒下,这第二层衣裳一扒下她更是痛不堪言。若只是一般的刀剑之伤还好,若衣裳未湿未粘在肉上还好!

只剩下最后一层薄纱了,胸前紧裹的白绫盈盈可见,萧晗抖着手指将薄纱小心地撤到肩头下,露出白皙滑嫩的肩头。

“晗晗!”一阵惊呼,接着便是柴禾掉落的地上的咚咚之声。萧晗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她一个激灵连忙护住胸前肩头。白着一张脸微弱地冷冷地呵斥道:“你出去!”

庾翼可不管这么多,她的伤在肩胛骨处,若任由她自己处理,那她不被生生痛死?此等时刻男女大防倒算不了什么。

他连忙两三步上前,握住她的肩头,温声细语道:“晗晗,你是要将毒逼出来吗?”

什么时候,这称呼又变了?

萧晗肩头一热,却发现他已经在牵动自己的衣裳了。“你,出去,我,自己来!”萧晗本想更冷冰冰的,可是现在她已经力不从心了。

萧晗艰难地抚上他小心而动的手,试图将其拂开,可是方才剧烈的疼痛早已抽光了她的力气,倒显得她的拒绝像是在抚摸。

庾翼反盖上萧晗的手,动作轻柔如一片轻羽拂过,语言温糯如玉簪花:“晗晗,讳疾忌医最是不好,你身为医者应该知晓这样的道理。况且你平日里不是说要让我把你作男子对待吗,现在我便把你视作男儿,晗晗,让我来,否则这疼痛难以忍受!”

萧晗是嘴硬,明明痛得不得了可偏要死不承认,非要固执:“昔日,关云长尚能刮骨疗伤,今日萧晗又怎不能忍受住!”

庾翼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严肃而又好笑地说道:“关云长刮骨疗伤之时尚有烈酒麻醉,你有吗,再说你是关云长吗?”

说罢也不管萧晗再如何固执,庾翼便又动起手来,他尽量将自己的力道控制到最轻,小心地替她牵扯薄衫。而萧晗也深知挣扎无果,索性闭上眼眸任由他了。

庾翼轻轻地将她披散的长发给拂到她身前不留一点在背后,否则发丝黏在血肉上再拔出就更加痛苦,庾翼心很细动作很轻柔,每一个方面都十分到位。

伤口之上血液黏稠得很,紧紧地拉着衣衫不愿放手,庾翼生怕弄痛了萧晗,毫不犹豫地拔下头上的玉簪,头发轻扬,他小心翼翼地挑着衣衫。玉簪凉凉的倒是缓解了不少疼痛,庾翼轻轻地将衣衫褪到她的手臂下,叹着气道:“晗晗,你伤得很严重,伤口都变得黑紫了!”

萧晗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感觉那疼得钻心的地方凉凉的软软的甚是舒服,而且肿胀之感也舒缓了许多。那凉凉的唇瓣在伤口处吮吸了一会儿,才离开,接着便听着庾翼呸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萧晗才从方才的解放舒适中回过神,她大惊连忙转过头看着嘴唇带血的庾翼,道:“你疯了,一不小心你也会中毒的!”她现在已没心思来思考那男女肌肤的触碰了。

庾翼牵动嘴角,温和地轻笑着,又扳过萧晗的肩头,温声道:“晗晗,转过去,毒液还未清!”

说罢他竟不给萧晗任何的反应时间,又垂下头,软软的嘴唇再次覆在那血淋淋的伤口处,用力地吮吸着。

这是仿佛天地都失了颜色,时间都停止了转动。那凉凉的软软的触感漫入萧晗的心底,就像放上了一块薄冰在伤口处来麻醉那痛感,甚至凉丝丝的感觉令身心都舒畅了。

如此三四回,庾翼一口口地将吸出来的黑血吐出。良久,庾翼才将薄纱给重新披上萧晗的肩头。

萧晗回过头,看着擦拭嘴角的庾翼,早已对他冷不起来了,只问道:“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