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繁星黯淡,无风。

老槐树下,萧默斜躺着槐树坐着,一动不动,时至今日,老槐树更为繁茂了,高数十丈,主干需三人合抱,浓密的槐树叶驱散了最后的月光,让萧默的身子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这棵老槐树真正的年纪没人说得清,以萧默如今的眼界,自然也是能看出此槐树的不凡,不过他也非刨根究底之人,一切存在自有其道理,萧默不想深究。

“老槐,小辈萧默敬您一杯。”萧默咧嘴一笑,黑暗中,两排森白的牙齿格外晃眼。

“咕噜”萧默仰头喝了一口,旋即将酒壶内的酒尽数洒下。

老槐没有回答,而萧默则是又盛满了酒,一口接一口喝着。

“沙沙”

身披白丧服的萧芹儿缓步走来,她的脚步很轻,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一步一步向槐树下的萧默走来。

她像是能夜视一般,目光落在萧默脸上,俏脸泪痕犹未干,一语未发。

仿佛是心灵感应,又仿佛是鬼使神差似的,萧芹儿走着走着便到了这里,走着走着,便看到了萧默。

萧默转头,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你来了。”良久,萧默沙哑着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萧芹儿无言,片刻后,快步上前,扬起玉手,直接一个巴掌猛地扇在萧默脸上!

“啪!”

萧默不闪不避更不说话,任由这一个巴掌抽下,黑夜里,声音略显刺耳。

“啪!”

反手又是一个响亮耳光,片刻后,萧芹儿猛地抓住萧默的头发,使劲摇晃着,声音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救他!”

萧默眼眶泛红,黑夜里,他的表情看不清晰,他不说话,只是虎臂一展,紧紧地将萧芹儿抱在怀里,任由她再挣扎也不松开。

“为什么为什么?”萧芹儿呢喃着,娇躯在颤抖,“我等了你二十三年,而今,我嫁不出去了,你却是出息了,长本事了。”

“十六年里,我无数次盼望着那个熟悉的笔挺的倔强的身影,而他始终没出现,十六年里,我无数次走过那条青石板路,那石板如今已经开裂,长满了苔藓,而那个人却还是没回来,十六年里,我无数次站在这棵老槐树下眺望,而今,这槐树上属于那个人的气息却是更黯淡了,十六年里,我走过无数次我们曾走过的地方,可我终归没有翅膀,到不了远方。”

眼泪簌簌而下,萧芹儿宛若梦呓,“十六年里,我无数次听到过那不能再熟悉的锣鼓鞭炮声,我多希望,那个骑着大红马归来的会是你,十六年里,我一次次坐在魔雕前自言自话,因为我知道那是我们唯一还剩下的记忆,十六年里,我曾见过无数人,像你的头像你的发,但……都不是你的脸!”

“别说了!”萧默突然打断,再俯首闭目,向着记忆中的那一抹红唇吻去。

萧芹儿决绝推开了他,她扬起头,眼神平静得可怕,“我该回去了,爷爷已故,我理应守孝。”

萧默身子一僵,默然无语。

萧默踌躇半晌,而后缓缓道:“芹儿,跟……”

他几个字宛若个个重逾千金般,压得萧默喘不过气,锣鼓声音震天响,白色丧服在这黑夜中能刺伤人的眼睛,萧默终归是说不出口。

萧芹儿眸子偏了开去,不去看他,明眸怔怔望着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