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内,陈亦城不敢置信的瞪着躺在轮床上好像就只剩下一口气的莫易卿。

他扭头将身后的一名男子拖上来,指着床上一动不动,就剩下一口气吊着的男孩问道:“谁做的?”

男子惶恐道:“医生刚刚说,很有可能是他自己割的,下手很很,已经割断了动脉。”

“你这话的意思是他自杀了?”陈亦城将男子丢开,单手撑在下巴上,深思熟虑一番,这个男孩就算得罪了他陈亦城,知晓自己睚眦必报的性子,但也犯不着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就寻短见啊。

难道是他满心对自己有愧疚?

觉得如此伤害自己应该受到肉体上的惩罚?

这孩子,还真是傻,说说软话,求求他,他不就放弃那些恩恩怨怨了吗?

陈亦城忍不住的叹口气,对着一旁的医生认真道:“给我好好的治,倾其所有的治,我要让他活着,好好的活着,生龙活虎的活着。”

“是,城少。”

陈亦城啧啧嘴,瞧着他身上的血,“这倒霉孩子,还真是下得了手,瞧瞧这脸色苍白的,这么看,还挺漂亮的。”

“……”医生噤声,整个京城都在传言陈亦城三十几连个女人都没有,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取向出现了问题,如今看来,他对一个如此漂亮的男孩这么上心,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啊。

陈亦城搬了张椅子,索性就这么坐在急救室一旁,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医生们的急救工作。

众人越发肯定了这个唐突的想法,果真这其中很有猫腻啊。

席宸站在急救室外,脸色阴沉,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

他用了一个很蹩脚的借口将金嘉意哄回了房间,但他知晓这事如若想要瞒天过海,只怕很难,毕竟自家夫人可不是普通女人,那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是炉火纯青。

“小席子,你怎么来了?”陈亦城发觉到门外多余的身影,打开门之后,戏谑的揶揄道。

席宸抬了抬目,面无表情道:“谁伤的?”

“医生说是他自己割的,这孩子可能是心有愧疚,觉得得罪了我城少,想着以死谢罪吧。”陈亦城自圆自说着。

席宸懒得理他,转过身走到走廊一头,夜风吹过院子里的树木,树叶哗哗。

陈亦城瘸着腿,扭着扭着扭到他身后,开口打破沉默道:“这孩子心气高,宁死勿屈啊,瞧瞧,宁肯把自己弄得失血过多休克过去,也不给我说一句软话,我这个人其实很善良的,刀子嘴豆腐心,可好可好了。”

“你觉得就凭你这点破事,值得他这么不计后果?或者是说你城少究竟对他做了什么让他感到很耻辱的事,因此才会让他以死明志?”

陈亦城愣了愣,为什么他说这话,好像话里有话?

“虽说他一个外人犯不着我这么关心,但我夫人挺喜欢他的,这几天你就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另外,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人家可是清白孩子。”

“等等。”陈亦城抓住作势便打算离开的席宸,脑子里仔细的揣摩揣摩了一番他的言外之意,好像挺懂的,又好像糊涂了。

席宸轻轻的拨开他的手,再道:“你刚刚那样的眼神就像是大灰狼在看一只小白兔,对他想入非非。免得被人看了乱传出什么,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陈亦城恍然大悟,吼道:“老子纯爷们儿,要不要把裤子脱了给你看看,老子究竟是不是男人!”

席宸沉默着打量了一番他的周身上下,最后将目光落在他的大腿上,勾了勾唇,“你脱裤子给我看做什么?证明你能不能昂首挺胸?”

“……”

“城少毕竟美名在外,总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本大爷什么美名?英俊潇洒?”陈亦城龇着牙,笑的很得意。

席宸毫不客气的泼下一盆冷水,“不近女色,不喜女人,独爱小鲜肉。”

“……”

席宸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长长心吧,免得被人再乱说什么,找个女人结个婚,谣言不攻自破。”

陈亦城掀开他的手,哼了哼,“本大爷这么帅,跟我处的女人都会太自卑。我独身一人,免得伤害她们。”

席宸正欲说什么,又听他道。

陈亦城邪魅一笑,“所以我就觉得只有斐滢跟我是天生一对,她负责阴谋诡计,我负责烧伤掳掠,多完美的天作之合啊。”

空气突然沉寂下来。

陈亦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他默默的觉得空气降下了十几度,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下一刻,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只脚已经踢到了他的伤腿上,不用多想,他直接趴在地上,眨巴眨巴眼睛,嘴里的话来不及蹦出来,席宸已经脱下了他的鞋子,直接将袜子塞进他的嘴里。

“唔……唔……”陈亦城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对自己行凶的男人。

席宸面不改色的将他拧成一团,嘴角微微上扬半分,“城少最近缺少锻炼,不止反应慢了,连骨头都硬了。”

“唔,老子操你大爷,席宸,你,你放开老子。”陈亦城手脚受到钳制,哭笑不得的盯着准备把自己给丢出窗户的男人。

虽说这里是一楼,但窗户外可是水泥地啊,他这皮肉之躯被丢出去,少说也得被砸断两根骨头。

席宸却是充耳不闻的将窗户敞开,不带迟疑的双手一抛。

陈亦城嘴里的袜子脱落,只听夜空中传来一声凄凉的怒斥声:

“席宸,你大爷的,你等着,老子迟早有一天怼死你。啊,好痛,好痛。”

席宸关上窗子,径直走向电梯处。

病房内,金嘉意无所事事的刷了刷微博。

经过两天的观影,《家人》先导片已经获得了七百万的可佳票房,照着如此速度下去,等到真正上映,只怕首日票房定然能够破千万。

这对于一部只花了三百万的小成本电影来说,无疑便是今年最大的一匹黑马,再者接着下周的国际颁奖典礼的造势,《家人》这部影片,显然已经大获全胜。

金嘉意很欣慰,最近她的黑粉们都还算安静,就算她发了微博,也没有黑粉再跑出来无理取闹的乱骂一通。

“在看什么?”席宸推开病房门便看见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状态的女人。

金嘉意回过神,举着手机对着他直接按下拍摄。

席宸上前,瞧着她手机里出现的自己,点评道:“这个人长得不错,有着跟金小姐很匹配的五官,就这么把两人放在同一相框里,乍一看,还真是很配很配啊。”

金嘉意莞尔,“我倒是觉得这个男人有着一个很大的缺陷。”

席宸蹙眉,“金小姐此话怎讲。”

“瞧瞧这唇红齿白的模样,一看就像是小白脸。”

“那是金小姐没有仔细看,瞧着剑眉星目,炯炯有神,必定是人中龙凤之选。”

“席总说这话不脸红?”金嘉意斜睨着他。

席宸脱口而出,“这本就是事实,我实事求是的说,为什么要脸红?”

金嘉意放下手机,抬起手轻轻的滑过他的面容,“的确挺好看的,这皮肤嫩的跟十七八岁的小男孩一样,席总可是有重返青春的秘诀?”

“无法子,这叫天生丽质。”

“席总这话说的可真是让人想揍你一顿,但想想,打坏了这脸太可惜了。”

“金小姐何必要说如此违心的话,你大可以说出舍不得三个字。”

金嘉意轻轻的戳了戳他的额头,高傲的仰头,“席总这模样要是被外人瞧见了,怕是得吓出一身冷汗吧,瞧瞧这双眼,好像在耍流氓。”

席宸搂住她的腰,笑意更深,“夫人说的没错,我就想着对你耍流氓。”

金嘉意欲拒还迎着,轻轻的推开他,“你如此取悦本大人,本大人心里倒是挺乐呵的。”

“能入丞相大人的眼,是我的荣幸,能得丞相大人赞许,更是我莫大的殊荣。”

金嘉意拍了拍他的头,莞尔,“给你这个机会,吻我。”

席宸捻起她的下颔,凑上前,鼻息落在她的脸颊上,他温柔如水的说着:“我想一点一点的吻遍你的全身,想把你一口一口的拆卸入腹。”

金嘉意挑了挑眉,沉默不语的看着他,心里却是腹诽着:别光说不做啊,男人就得一言九鼎,说话算话。

席宸却只是蜻蜓点水的吻了吻她的红唇,便放开了她。

金嘉意眨了眨眼,有一种自己好不容易膨胀了起来,还没有享受到心里被填满的滋味,他就放了气。

席宸站起身,走向洗手间,说道:“你需要好好休息。”

金嘉意侧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轻轻的抚了抚肚子,为什么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口枯井,有一种欲求不满的感觉。

她急忙晃了晃头,她可是坐怀不乱的丞相大人,怎么可以被区区美色迷惑了心智。

想着想着,金嘉意拿出手机,将刚刚拍摄的照片毫不犹豫的传上微博,再配上一串文字:我的人!

简短的三个字,喧宾夺主的强势霸道,字里行间的高调炫耀。

黑粉们跃跃欲试了,一条条评论就像是雨后春笋直接拔地而出,毫不客气的便将金嘉意又给抬上了热门。

金嘉意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她非常享受被万众瞩目的这种感觉。

广草巾说:嗯,你的人!

一条普通的评论直接炸开了整个微博,似乎有人发现了这个广草巾的秘密,顷刻间庞大的粉丝群直接拥入他的微博内。

这个广草巾,几乎没有一条微博信息,他的微博页面空空无物,但却只有关注一人,那一人便是金嘉意。

他的所有回复,都是她。

如此昭然若揭的答案,粉丝们兴奋起来了。

不过短短几分钟,他这么一个圈外人从粉丝数零壮大到十万人。

照着如此速度增长下去,怕是一晚上就得圈粉百万。

这对于那些靠着绯闻圈粉的艺人而言,一个个真是哭笑不得。

金嘉意拿过他手机,面色沉了沉,“为什么你这么受欢迎?”

“夫人难道不应该更高兴?我这么大的一个香饽饽,现在就只属于你一人。”席宸将手机关机,懒得理会那些不停私信的粉丝们。

金嘉意单手托腮,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而且这件事很蠢。

席宸替她捏揉着双腿,不明她为何一言不发,笑道:“夫人可是很苦恼?”

“我就在想凭什么我涨的就是黑粉,而你却是一批接着一批吵着闹着求着要嫁给你的铁粉?难道我不漂亮?难道我演技不成?”

“正正相斥,正负相吸,她们钟情于我,也许是因为我是一个男人,还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难道玩微博的都是女人?”

席宸莞尔,“我不就是你最忠实的粉丝吗?”

“不,我也想随随便便发一条信息,然后一大波粉丝涌上来求撩求娶求么么哒。”

席宸手上动作一停,面色严谨道:“夫人,你现在是有妇之夫。”

“你的存在并不影响我被广大群众热爱追崇。”

“……”席宸觉得他非常有必要重振夫纲,让这个随时随地想着被别的男人惦记的丫头知道知道分寸,一家之主怒了是何其的严重。

“不过弱水三千,我只允你一人亲我近我。”金嘉意握上他的手,指间相缠,她很用力的握着。

席宸神色一凛,反应过来之际,她已经吻上了他的唇,唇间还带着淡淡的牛奶芬芳,就像是酒曲,就这么醉倒在她的怀里。

翌日,天色如常,碧空万里。

“咚咚咚。”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赵安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推门而进。

金嘉意正好换下了一身病服,本以为是陈艺过来接她,却不料来者是他人。

赵安然扭扭捏捏不知从何说起,就这么尴尬的站在病房正中。

金嘉意倒上一杯水递上,“赵小姐有话请说。”

赵安然接过水杯,坐在椅子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吞吞吐吐的说道:“我很抱歉,因为我的私心连累了你。”

“你这么说莫不成以为我会生气,更责备你?。”金嘉意不置可否道。

赵安然越发窘迫的低下头,“我没有想到蒋一山会做出这种事,如果早些知道他是如此一个没有分寸的人,我肯定不会拉你下水。”

“这事并不能怪你,毕竟我天生就是有一颗惹事的心,仿佛不适合过平静的日子,就算我不遗祸天下,也总有刁民惦记我的整片江山。”

赵安然听得有些糊涂。

金嘉意继续道:“所以赵小姐别有顾虑,我们并没有对蒋一山做什么,而是他自己给自己加了场戏,误以为是我们背后放火。”

赵安然诧异的站起身,“你的意思是蒋氏变成这样不是你们做的?”

“晚了一步,被人抢先了。”

赵安然蹙眉,“除了席总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我就不知晓了,偌大的华国,有太多隐形富豪,想要不露痕迹的吞下一个蒋氏,虽说有些难以消化,但怕是大有人在。”

赵安然有些慌了神,整个帝都的豪门家族的确数不胜数,但放眼望去,能比拟蒋氏的企业十个手指头都数不满,究竟是谁想要趁火打劫,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是谁做的,这我便不知晓了,但我这个人的心眼就那么大,妄图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的人,就算他披了隐形衣,我也要让他无处遁形。”

赵安然低下头,“那蒋一山现在被关起来了吗?”

“京城再无蒋家。”

赵安然心里一咯噔,有些话被吞咽回喉咙。

金嘉意看向门外徘徊的身影,对着赵安然道:“所以赵小姐不用对我道歉,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赵安然心里的石头缓缓的落下,她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虽说这事不是因我而起,但我心里还是很有愧疚,见到嘉意和宝宝都平安无事,我才放心了。”

金嘉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平坦的肚子,多余的话被吞下,只得叹口气,“还是有机会的。”

“是啊,我们都还年轻。”赵安然红了红眼眶,“只是我很不甘心,我才刚刚知道他的存在,他就从我身体里离开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天塌了的绝望。”

陈艺推开病房门,探出半颗脑袋,“现在可以走了吗?”

赵安然急忙抹去眼角的泪痕,笑了笑,“嘉意这就准备出院了吗?”

“本就不需要住院,倒是席总太过谨小慎微。”

“你现在身体不便,确实需要小心处理。”

金嘉意穿上外套,先行一步走出病房。

赵安然扣上身后的房门,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低了低头,哪怕自己是自小就修习的那些教养,也学不会金嘉意那种泰然自若的镇定,仿佛在她面前所有恐惧都只像是演戏。

她好像并不惧怕那些明枪暗箭。

“叮……”手机铃声打断她的遐想。

赵安然看了一眼手机号码,忙不迭的按下接听。

金夫人的声音有些急促,她忙道:“安然你快上来,金骁醒了。”

赵安然脚下动作一僵,只停顿了几秒,随后她早已是失去镇定踉跄着跑向电梯处。

病房内,医生们检查完身体之后,井然有序的退出。

偌大的病房内,只剩下一躺一站的两人。

赵安然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子,她听到了医生说的那些话,虽然早已认定了这样的事实,但真的就这么发生时,她的心好似被狠狠的剖开了一道口子。

金骁察觉到熟悉的味道,抬起手,在空中寻了寻。

赵安然握上他的手,轻轻的摩挲着:“我在这里。”

金骁微微一笑,“受伤了吗?”

赵安然低下头,泪眼湿眶,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的眼中没有神色,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怎么探都探不到底。

金骁没有听到他的回复,有些急了,作势便想从床上起来。

赵安然握紧他的手,慌乱道:“你别乱动,我没事,我很好,没有受伤。”

金骁笑了,“那样就好。”

赵安然依旧紧紧的扣着他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她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不怕死吗?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当然怕死了,可是我说过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把你护在我身后,哪怕刀山火海,你都得藏在我背后。”

赵安然仰头,试图逼回眼眶里那渐渐凝聚的液体,“我曾以为你是一场梦,我是一阵风,风只是在你的梦里来过,梦醒之后,了无痕迹。”

“谁说的,我金骁虽然前半生不靠谱,但后半生我得学会靠谱,毕竟我即将为人夫,为人父。”

赵安然心口一滞,有什么话压在自己的心口,沉重的她快喘不上气。

气氛突然沉寂,金骁抓了抓她的手,隐隐之中很不安。

赵安然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孩子……没有了。”

金骁的手不受控制的抓住她的手腕,却急忙松开对她的钳制,他慌了神那般说着:“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