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亦城被呛得眼眶发红,他瞪着一脸相安无事表情下的莫易卿,越发觉得是这个小子在耍他。

莫易卿沉默中拿出一张纸巾递上前。

陈亦城冷冷的拿起,随意的擦了擦脸上的鼻涕,故作轻松的靠在吧台上,含含糊糊的说着:“可能是最近戒酒了,有点不习惯这些辣口的东西了。”

莫易卿没有说话,而是拿起陈亦城刚刚开启的几瓶酒瓶嗅了嗅里面的味道,随后他一瓶接着一瓶倒了一些。

陈亦城哼道:“还是别喝酒了,我给你找两个妹子来玩玩。”

“每一种酒虽说都是酒曲发酵,但或多或少味道都有差别,有的烈,有的辣,有的偏甜,千种酒千种味道,不能随心所欲想倒多少就倒多少,不然只会淹没了彼此的美味。”

陈亦城看着他递过来的酒杯,半信半疑的呡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勾勒在唇舌上,没有了方才那难以下咽的苦涩味,如今,美妙的竟是让他想要一口饮尽。

莫易卿按住他准备仰头一口闷的动作,抿唇一笑,“这酒水虽味道很不错,但毕竟中和了十几种烈酒,不宜贪杯。”

陈亦城是老江湖,更是营区里的出了名的贪杯好酒之人,怎么会喝醉呢,他自负自己别说这一杯不会醉,就算是那一瓶灌下肚,他都是神清气爽,倍儿精神,还能即兴舞枪弄剑一番。

莫易卿阻止不及,眼睁睁的见他一口喝掉杯中的烈酒,还不忘挑衅的砸了砸嘴。

陈亦城放下酒杯,得意的勾唇一笑,“哥可是有那个酒量的,再来一杯。”

莫易卿拿起酒杯,小酌一口,“城少可以走两圈试试。”

陈亦城不以为意的绕着包间走上几步,得意忘形的仰头大笑起来,“老子可是千杯不醉的酒王,一杯酒就想把我灌倒,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莫易卿一声未吭的盯着他的身形,刚刚还笔挺着站姿的男人微微的斜了斜身体,最后靠着沙发缓慢的滑倒。

陈亦城晃了晃脑袋,眼前的灯光碎影幻化成一道道重影,扑朔迷离的闪烁在自己的眼眶里,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越发糊涂,“咦,我怎么觉得我好像飞起来了?”

莫易卿蹲下身子,瞧着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男人,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竖起两根手指头,“能看出这是几吗?”

陈亦城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冷哼道:“老子又不是瞎子,看什么看?”

莫易卿站起身,摸了一下他的外套,将他的手机掏出来,瞧着有密码设置,他眉头微皱,只得再次折回去盯着对方,“把手机解锁,我让人来接你。”

陈亦城靠坐在地上,意识忽远忽近,他傻笑着,“小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就想趁机记住我的号码。”

莫易卿将他从地上拔起来,懒得理会他的醉言醉语,扛在肩上就准备离开。

陈亦城有些晕了,却还是能保持片刻清醒,他看着地上的碎影,咧开嘴笑着道:“放我下来,爷自己能走。”

莫易卿直接将他丢下来。

陈亦城软成一团虾的缩在走廊上,周围形形色色的男女戏谑的走过,仿佛还不忘再回头嘲笑他一二。

莫易卿依旧一言未发的看着他,好像在说你走啊,你快站起来用你那半残不废的脚瘸着走啊。

陈亦城用力的晃了晃头,眼底渐渐恢复清明,他瞪着他,吼道:“丫的,你那是什么酒?爷就只喝了一口跟喝了一缸似的。”

“我有劝诫过你。”

“你那是劝诫吗?你那语气里就是满满的挑衅,爷一个大老爷们怎会像一个娘们儿似的一口一口啜。”

“品酒本就应该小斟小酌,而不是大快朵颐一口吞,那样只会亵渎了酒水的美味。”

“……”那你刚刚还一副豪情壮志的给老子一口闷。

莫易卿转过身,懒得理会这蛮横不讲理的军痞子。

同样是大将军,斐易却是温文尔雅的书生形象,他甚少在军营重地发怒,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家将军谦虚有礼,也是,他的确挺温柔的。

温柔到连自杀都怕!

“晋少,你看那人长得挺不错的。”

“难得在这里发现这种小哥,去‘请’过来喝两杯。”

莫易卿察觉到不远处对自己不怀好意的三四人,目色一沉,正欲动手时,一道身影直接站在他身前。

陈亦城撩了撩自己的头发,面无表情的瞪着靠过来的几人,冷冷道:“这人是我的,谁敢动?”

领头的男人拿出一叠现金丢过去,高傲道:“识相的就给本大爷滚。”

陈亦城瞪着这满地的红票子,嘴角轻扬,“你还是第一个用钱砸我的人。”

“不够?”男人再拿出一叠丢过去,“给我滚。”

陈亦城拍了拍自己的衣衫,好像沾染上了什么灰尘似的索性直接脱下,他递到身后一动不动的莫易卿手中,对着他,邪魅一笑,“站在一旁去,免得误伤了你。”

莫易卿自上而下的扫视对方一眼,退后几步,让开更大的空间。

陈亦城扭了扭脖子,“最近缺少锻炼,正巧筋骨都疲了,拿你们练练手,挺不错的。”

“给我打,打死打残都算我的。”男人恼羞成怒的吼了一句。

其余几人闻声急忙冲过来,本打算以多取胜,却不料面对的人动作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们还没有看清楚对方出手,就发觉胸腔一疼,整个人都仰面躺下,肋骨好像断了。

被声称晋少的男人慌乱中连退数步,瞠目结舌的瞪着正一步一步靠着他走过来的陈亦城,拿出最后的气势斥责道:“你不知道本大爷是谁?你今天敢动我一根汗毛,本大爷都不会放过你。”

“哟,说的我好像不敢拔你的毛似的。”陈亦城直接一把将男人摔倒在地,扯开他的裤子,直接拔出他的腿毛。

“啊。”晋少大呼一声疼痛,却是怒不可遏的瞪着他,他竟然敢当众脱下他的裤子,莫大的耻辱,他吼道:“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那你也得有那个本事来找我寻仇。”陈亦城抬起脚,毫不客气的碾压在晋少的嘴上。

“唔……唔……”

周围看好戏的人一波围上一波,有的还不忘顺便捡走两张现金。

陈亦城清理干净这些杂碎,见着已经离开的背影,忙不迭的跟上前。

夜风一激,他的醉意瞬间荡然无存。

莫易卿站在马路边,看着路灯下大步流星般走来的身影,开口道:“这几人我能对付,不需要城少帮忙。”

陈亦城拿过衣服搭在肩膀上,似笑非笑道:“你既然是我带出来的,我当然得保你毫发未损。”

莫易卿沉默着移开目光,临近年关,整个街区都已经换上了鲜艳的大红色,他扬了扬头,有雪花飘落在路灯下,他抿唇笑了笑。

陈亦城本打算抽一支烟,刚刚拿出香烟就瞧着对着路灯也能笑的如此天真的男孩,竟一时晃了神,看的愣愣发呆。

莫易卿伸出手,手腕上的疤痕已经结痂,他摊开掌心,瞧着落在他皮肤之上便瞬间融化的雪花,他道:“我的过去就如同这些孤独伶仃的雪花,想着温暖,却又害怕温暖,用着飞蛾扑火般决绝的方式去尝试温暖,最终只能化作一滩水,了无痕迹。”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易卿捏紧拳头,回头看着对方,道:“所以我并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

陈亦城点燃一根烟,叼在嘴角,痞痞道:“怎么就没有了?金嘉意不是对你挺好的,我难道对你也不好?”

莫易卿欲言又止,转过身,走下台阶,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陈亦城吐出一口香烟,疾步跟上,与他并肩而行,笑道:“不如这样,我们对拜天地?”

“……”

陈亦城抓住他的手,义正言辞道:“来,我们结拜,从今以后,有哥一口喝的,就不会渴着你,有哥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有哥一件衣服穿,就不会冷着你,哥就让你好好的尝尝这人间温暖。”

莫易卿推开他的手,面色如常不温不火,道:“我说过这世上没有人会不问利益对你好。”

“年龄不大,心性倒挺高的,你以为谁都跟你父母姐妹似的,只管生不管养,哥养你。”

“城少今天可能是喝醉了,说的话太过儿戏。”

“我城少好歹也是营区里的一方霸主,君子一言定然是驷马难追。”

莫易卿随手拦下一辆计程车,靠在车门上,嘴角微微上扬,“城少或许是需要好好的醒一醒酒了。”

夜风瑟瑟的吹拂在陈亦城的脸上,他瞧着一溜烟离开的计程车,不由自主的揽了揽衣衫,摸了摸头,好像忘了什么?

蓦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急忙追着计程车奔跑,嘴里还不忘大吼大叫着:“老子身上一分钱的都没有,我的钱包在你的身上啊,快给我停下。”

计程车司机瞧着后视镜里一路追逐而来的身影,本能的踩了踩刹车,问道:“那位先生追过来了,需要停下吗?”

莫易卿扭头望向车窗外,声音不冷不热,“不用理会他,加快速度。”

陈亦城追了一条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车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夜风凄凉,大雪纷飞,耳边响起了一首歌: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突然,一辆车骤停在他脚边。

陈亦城抬起头,车上下来一人,男孩的手朝着他伸了过来,掌心里正放着他的皮夹。

莫易卿道:“我刚刚才看到。”

陈亦城委屈的撇了撇嘴,就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终于找到了家人那般激动的抱住他,不忘撒娇道:“我还以为你抛弃了我。”

莫易卿有些尴尬,掩嘴轻咳一声,“我以为你还要跟我胡言乱语什么,就没让司机停下,很抱歉,我才看到你的皮夹在我包里。”

陈亦城回过神,放开他,故作清高的哼道:“本大爷心胸宽广,不与你这小孩子一般计较。”

莫易卿重新坐回车内。

陈亦城急忙跟着他一同挤进去,笑道:“顺路一起啊。”

“我并不觉得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会是顺路。”

“没事,我顺你的路。”陈亦城关上车门。

司机小心翼翼的驾驶着车子,他是附近酒吧一条街的常驻司机,当然懂得这群京城富家子弟的那些特殊爱好,秉持着一个司机的职业操守,他要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平静。

夜风再次席卷而过,静谧的大雪暗暗的覆盖了整条街区。

金棕奖电影节顺利落幕,各国记者早已撤离,一个个围聚在嘉宾下榻的酒店前伺机以待。

豪华轿车一辆接着一辆的出现在停车场,距离酒店前的一段百米过道俨然如同一个小型的红毯,国际名流对着镜头皆是落落大方的挥着手,嫣然一笑。

这一届最大的争端莫过于获得最佳女主角殊荣的金嘉意,她的出现,点燃了整个记者群的气氛,铺天盖地的镁光灯恨不得将夜晚晃成白昼。

有许多记者想着近一步采访这位新晋影后,却只得站于原地无法再前行一步。

席家的保镖团队训练有素,早已是如同铜墙铁壁的将两人护在中间,别说靠近,连说一句话的空档都没有。

酒店内,各国大咖见着恍如众星拱月般进来的金嘉意时,有的不忘好奇的多打量了几眼,有的更是与友人窃窃私语着。

“看看那阵势,比上次艾薇儿夺下最佳女主角风头还盛,难怪艾薇儿得急了,说不定这里面还真是有什么不可言喻的秘密。”

另一人道:“可不是嘛?你难道不知道这位金嘉意嫁给的人是谁?”

“刚刚我听经纪人说了,她嫁的可是整个亚太地区的首富,全世界榜上有名的大企业家,别说一个小小的金棕奖,只要她想要,四大电影节都得给她开后门。”

“你说这么一个富家太太不在家里养尊处优,跑来娱乐圈搅什么搅?”

“这话可不好说,都说娱乐圈里的水深,其实豪门子弟家里更是汪洋。”

金嘉意一路目不斜视的走进电梯,对于周围那些明目张胆的窥探,皆是视而不见。

席宸紧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眉眼,莞尔道:“等明天电影上映,你的表现大家自然有目共睹,不用在意那些闲言碎语,那都是因为嫉妒。”

金嘉意掩嘴一笑,“我在席总眼里,心理设防会是这般柔弱?”

席宸想了想,他家丞相从来就不是善男信女,别说这些背后议论,就算是当面质疑,她也能一笑而过,她不是高傲,而是自信。

自信自己凭的是真才实学,而不是投机取巧。

套房内,电视上重播着颁奖盛典的精彩画面。

席宸特意开了一瓶红酒,为她倒上一杯牛奶,笑意盎然道:“祝贺你,我的最佳女主角。”

金嘉意拿起杯子轻轻触碰一下,莞尔,“我接受你的恭贺。”

席宸呡上一口红酒,目光依旧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的眉眼,瞧着她眉目间那熟悉的神色,心口处有一种冲动愈演愈烈。

金嘉意伸出手轻轻的扯了扯他的领带,将他靠的自己更近,吐气幽兰,道:“席总今晚可是相当迷人。”

“今晚上的赌注可是我赢了。”席宸轻轻的拂过她的脸颊。

金嘉意身体一僵,哭笑不得道:“这事席总倒是还记得。”

“虽说今晚值得庆祝,但我想这事得趁早说了,否则久而久之,夫人可会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随意唬弄过去了。”

金嘉意笑道:“席总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席宸靠坐在沙发上,单手撑在下颔上,目光深邃。

金嘉意站起身,脱下晚礼服,美背诱人。

席宸注意着她的动作,明晓她的用意,笑容更深,“夫人是想给我使美人计?”

“嗯,上钩吗?”金嘉意不置可否道。

席宸站起身,将外套搭在她的肩膀上,温柔道:“虽说这样的丞相大人真是迷人心智,但我还算是有那么一点定力,夫人的美人计于我而言,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金嘉意双手搭在他的颈脖间,轻轻的摩挲着他的下巴,“那这样呢?”

席宸嗅着属于她的芬芳,刚一回过神,她的唇已经轻轻触碰过他的唇角,也就是这么蜻蜓点水的一吻,没有继续进攻。

金嘉意上扬着唇角,指尖滑过他的下巴,轻轻的撩起他的头,“席总果真英气逼人,此情此景下,我早已是心猿意马,不可自拔了。”

席宸眯了眯眼,这女人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金嘉意轻轻的撩开他的衬衫,指尖轻重有度的滑过他的腹肌,就像是挠痒痒那般画着圈圈。

席宸按住她的手,一本正经道:“夫人,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金嘉意来了兴致,越发得寸进尺的画着圈圈,她道:“原本只是想逗逗你,现在怎么办?我觉得我已经燃起来了。”

席宸叹口气,轻抚过她的脑袋,“明天还要坐飞机回国,今晚不适合劳累,你要早点休息。”

“嗯,睡吧。”作势,金嘉意便打算脱下他的衬衫。

席宸哭笑不得的制止她的动作,“睡觉不需要脱衣服。”

金嘉意蹙眉,双手有些僵硬的脱离他的身子,心里踌躇着,自己原本只是打算跟他玩玩,怎么玩着玩着自己就当真了?

现在心里燃着一把火,瞧着他高大的身影时,火焰窜天而起,仿佛她已经自燃了,那种心思,占据了她的所有神经。

席宸知晓这是孕期综合征,女人在这种时期都会情不自禁的有那种很特殊的想法,他握上她的手,一吻落在她的手背上,温柔以对,“好好休息,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

月上中天,嘈杂了一天的大城市终于渐渐的偃旗息鼓。

大床上,席宸从身后拥着她,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感受着她浅浅淡淡的呼吸。

“你还没有说想让我答应你什么。”金嘉意的声音在静夜之中幽幽的响起。

席宸用了点力度,看着她辗转过来的身子,莞尔道:“还没睡着?”

金嘉意靠在他的臂弯处,“心里有件事,难以入睡。”

“我从来不想勉强你什么,我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要求,只求与你,白首到老。”

“席总这是怕我中途把你丢你?”金嘉意打趣道。

席宸却是面色严肃,他道:“是,我很怕。”

金嘉意借着窗外的点点星辉望着他的眉眼,虽说很模糊,但仿佛依然看见了他清明的眼神,她道:“说什么糊涂话,你又不是物件,岂是我想丢就能丢掉的?”

席宸闭上双眼,用心的吮吸着属于她的味道,没有再说话,只是越发用力的抱着她。

肚子里的宝宝似乎受到了空间的束缚,不安分的动了动。

席宸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肚子,嘴角微扬,“这个小子看来也不想本本分分了,等他出来,我会好好替你教训他。”

“如果是女孩怎么办?”

“我想着是女孩就把她送到陈老家里照顾。”

金嘉意瞠目,“为什么?”

“我怕你会因为她是我的前世情人而吃醋。”席宸认真的解释着。

“……”

“所以我宁愿他是一个儿子。”

“你就不怕他是子祎转世?”

席宸愣了愣,失口一笑,“这样岂不是更好,多一个人疼爱你。”

“说什么糊涂话,那些老一辈传下来的封建迷信,堂堂席总竟然还深信不疑。”

“这是老祖宗们留下的佳话,自然要相信,毕竟我想我上辈子肯定是风流倜傥的公子,说不定还是三妻四妾的服侍。”

“如此说来,这一辈子只娶我一个,倒是委屈你了。”

“弱水三千,只有你这滴小水滴击穿了我的心,那些莺莺燕燕,不过就是凡尘俗物,入不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