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我看不到我自己,我的角色仅限于看向镜子里的那个人。

——贾库斯.瑞克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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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月靠窗而坐,分开的双腿上搁着一把拨弦琴,黑夜的冷风拂面,吹得他额前的刘海轻拂,薄薄衣衫紧紧裹在身躯上。

而他只是盯着那一把琴,毫无所觉。

“不冷吗?”

梁小夏走进屋子,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随手关窗。

“很遗憾父亲母亲没有跟我一起回来,小树爸爸,你看到他们了吧?我的父亲从某种程度上讲和你很像呢,说不定你们会成为朋友……”

“我有多久没给你弹琴了?”

镜月突然打断了梁小夏幸福而遗憾的絮叨。

“什么?”

“我有多久没给你弹琴了!”

镜月突然站起来,拨弦琴也磕在地上,发出“碰”地一声响,他转身双手捏着梁小夏的肩膀,十分难受。

“你发什么疯!”

梁小夏伸手想拨开镜月的手腕,一对上镜月的眼睛,突然愣住了。

“怎么回事?你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不是突破后遗症么,为什么现在还是蜥蜴一样的蓝眼睛?周边还有一圈浅浅的金色,黑色的细长的瞳孔看着她,倒影出她吃惊而担忧的表情。

镜月松开了手,轻轻揉了揉刚刚捏得她难受的地方,捡起地上的拨弦琴,再次坐在椅子上。

“坐下吧,听我弹琴。”

“可是……”

“嘘——”

柔和而不容反抗的态度。

弹琴的镜月很认真,指尖流淌出乐曲流畅而优美,带一点点东方的异域浪漫,更多的则是雨点落木般的拨弦。手法并不多巧妙高超,曲意也不太切合当下,可还是非常动听,扣人心弦地动听。

梁小夏此时一点心情都没有,直到……

啪嗒!

一滴水打在窗上,声音绕入曲调。

啪嗒!啪嗒!

雨点逐渐密集,顺着模糊的花窗斜斜拉下一条一条细长水痕,慢慢汇聚。

隐隐约约地,梁小夏听到休息室外传来人群惊诧的喊声“下雨啦”“下雨啦”。

东方千年干涸的沙漠,下雨了。

现下,镜月的曲子是百分之百地意境贴合了。

梁小夏惊讶地合不拢嘴,这场雨和镜月的琴声有关系吗?她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元素波动,没有听到他嘴里哪怕一个音符和九阶的祈雨术有关系。

镜月只是安静坐在那里,弹琴,看雨。

弹得好像在哭一样。

坐在椅子上的人是镜月,又好像不是镜月。

想到某种可能,梁小夏心中一紧。

“够了!”

梁小夏第一次粗鲁打断镜月的琴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琴,伸手捧起镜月的脸颊,让他面对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小树爸爸,你坦白一些,别总让我去猜你的心思。我可以猜到,但是我不想猜错,再造成什么误会。”

镜月被夺了琴,也不恼,慢慢扣住梁小夏柔软的手。

“西西弗斯来过了。”

然后,镜月一字不差地复述了西西弗斯的话,连他喃喃自语的轻叹都没放过。

梁小夏听得的眉头越来越紧,焦急之色逐渐被更加深重的忧虑取代。

“你很聪明的,夏尔,你肯定知道这代表什么,“镜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是的,安奈米克的毁灭龙力,在我的身体里复苏了。”

因加穆尼与安奈米克的对抗,时俟夺取的只是安奈米克的躯体,并未继承任何属于龙的本性。无论是飞翔,咆哮还是吃人,也不过是躯体本能,连续这么多年,时俟表现得连普通巨龙都不如,完全没有上古龙神毁天灭地的气魄和能力。

麻烦在镜月这里,他完全融合吞噬了安奈米克的记忆,情感,知识。

知识不会伤害镜月,情感和记忆对镜月影响也一度被削弱到最低,但是那些沉淀下来,代表龙之本性,或者说毁灭本性的感悟,并不是镜月想要抹掉,就能够抹掉的。

尤其是当毁灭神力开始被另一个对手争夺的时候,更是大大激化了他属于龙的毁灭力量滋生,不停与西西弗斯进行神力角逐掠夺。

西西弗斯的话转述完毕,梁小夏就已经明白,在镜月身上发生了什么。

通俗讲,也就是众神复苏终于开始了,尤其是毁灭规则的复苏。不过这次继承者有两位,上次诸神之战唯一的幸存者,西西弗斯,以及耀精灵唯一的幸存者,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