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开始之地
吴茜发觉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银川不是有点冷，也不是很冷，而是可以预期的没有意外的非常冷，非常非常冷。
当然，银川城市里有集中供暖，室内温度高的可以达到十几二十几度，在最冷的冬天只要在室内，那也是绝对不算冷的。
然而，《潇潇长河冷》剧组拍戏的主要地点既不在集中供暖的银川市区，也不在设施完善不用担心冻死狗的运作比较成熟的影视基地——镇古堡，而是在镇古堡以西还要三四十公里的地方，一个夜里气温零下几度集中供暖管道还没通的并且预期很短一段时间内好像也不会通的鬼地方。
作为一个正常人类应该如何度过这里未来一两个月没有集中供暖的大西北的冬天，是很值得好好思考的。
吴茜看着一入住酒店就被发到手里的人手一张的所谓的“致歉书”，在短短一行“由于酒店新修提前进入运营，因此供暖设施尚未施工完毕，本店向各位客人致以诚挚的歉意”以外，下面几十行密密麻麻的都是酒店入住注意事项，除开常有的酒店物品使用须知，什么“白天不能开空调电压不稳定由此造成断电极引起的损失须由游客负责”，“十点以后才有热水”，“十一点以后可以开两三个小时的空调”，“不得在房间里使用酒店以外的其他电器违者罚款”等充满王霸之气的条款比比皆是。
这还思考个p啊。
吴茜心烦地把纸条一扔，又看了看窗外。阳光倒是非常好，天蓝得像玻璃一样，清净得过分，高高在上。与世隔绝，与地上仅有几簇破败枯草的荒芜黄土形成鲜明对比。一眼望去，再没有其他建筑物，连棵高点的树都没有，唯一的风景大概就是很远处那片不知道是什么庄稼的田地了，看那有点泛黄的样子，大概就是一块勉强开辟出来的玉米地？
怎么看怎么凄凉和苍凉。
什么破酒店！什么破地方！
吴茜产生了一股很不妙的强烈预感
“什么。暖气都没有啊。那我们是不是要晚上互相抱着睡才能暖和一点啊？”小倩跟在吴茜后面进来，拖着一大箱行李。一打开，大半都是零食。她丝毫不介意什么致歉书，没心没肺道。
吴茜眉头抽了一下，觉得以后的日子简直是可以预见的凄风苦雨，愁上加愁。这个烦人的家伙什么时候才能跟她们脱离关系啊？每次带着她都好像自己是带着拖油瓶的小后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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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飞机后一路走来。莫小语坐在颠簸的车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从4g信号满格渐渐衰弱到变成3g信号满格又渐渐衰弱最后成了e信号。然后还勉强地挣扎在没有信号和一格信号之间。
她进入酒店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有无wifi，被酒店前台那个一脸横肉的大妈硬生生一句“晚上才有”就打发了，大妈不怒自威的眼神气势太盛，愣是让莫小语“晚上几点才能有”的问话没能继续下去。
莫小语闷闷不乐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拿着发到的歉意书仔细看起来，越看脸色越难看。
观察到莫小语直接坐到一张床上看酒店发的东西，佩月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另一张床边。她和莫小语被安排到了一个标准间。按理说莫小语作为天皎这种当红艺人的助理，在其他剧组的话是完全可以享受到单独一个房间的。只是目前酒店房间不太够用，《潇潇长河冷》剧组近两百人一下住进来，把房间几乎都占满了。目前能享受单间待遇的也就几个主要演员和制片、导演、编剧等总共也就十几个人。有些跟组的不知名演员和剧组杂务工甚至是三个人挤一个房间。
佩月月摸不准此时莫小语脸色这么差有几分是因为要和自己在一个房间，因此动作都是轻手轻脚的，生怕一不小心惹得莫小语更加不高兴。
剧组的生活制片人给顾恋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未必是于佑嘉自己的意思，这只是知晓顾恋和于佑嘉关系匪浅后，作为下属的一个自然而然也谈不上有何指摘之处的举动，其他人也多半不会有什么异议。顾恋当时想让佩月月过来和自己一起住，佩月月本来都要答应了，不知为何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下，发现莫小语嘴角再度出现了一丝嘲讽的微笑。佩月月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正被导演拉着说什么话的辰星，果断地改变了主意，拒绝了顾恋的邀请。
“算了，你是辰星的经纪人，我是助理，你待遇特别也意味着辰星在这个剧组的特别待遇，这是要做给大家看的，我不想让剧组哪怕有一个人觉得辰星的经纪人和助理一个房间是因为辰星毕竟不如天皎当红，所以待遇也不同。明姐哪怕不能来跟组盯着天皎，剧组也要给她留个房间。这是不可忽略的形式礼仪。”当顾恋追问原因后，佩月月这么说，大约是从顾恋的诧异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生硬，马上笑着挽了顾恋的胳膊，“没事，我想你了就去你房间找你嘛，你可不要赶我走。”
撒娇的情态和曾经的佩月月没什么区别。可是佩月月知道，顾恋也清楚，有什么和从前不一样了。佩月月认为那是好事，顾恋曾经也这么想，现在不确定了，她们唯一可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改变。真要说什么的话，好像双方都会有些不知所措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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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于佑嘉为什么要选择这个破地方拍戏？横店那么大，还不够他拍的吗？用得着这么特立独行？”刘莹已经把剧组发的过冬用的从头包到脚的厚厚的青色老式军用款大衣披在上了，整个人臃肿得可笑，像只大青虫一样在顾恋的房间里来回慢吞吞地挪着步子。
顾恋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没空理会那只优哉游哉的大青虫，只是没好气道，“你要是后悔了还来得及，马上去跟于佑嘉说不演了，然后华悦里那个正垂头丧气的替补的女一号肯定会立即精神焕发明天就能飞过来。”
刘莹恍若未闻，挪着挪着，一屁股坐到了这房间里仅有一张大床上。自来熟地躺下来。“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选这里，哪怕镇古堡也好啊，这里什么都没有。大冬天的这么冷的地方拍戏，让人怎么过啊？”
“什么叫什么都没有？你现在住的酒店是什么？”顾恋不满地看着刘莹身下被压出的道道皱褶的床铺，“你就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吗？不是带了几大箱的东西过来的嘛。”
“我有吴茜啊？不然带她来干嘛的？”刘莹很不理解地反问。
顾恋撇了她一眼，“这么闲就去看剧本啊。女、一、号。”
“正因为是女一号，我才想问明白到底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拍摄。演员表演时。周边的环境对自己的演技发挥也有很大影响的。如果觉得这种环境和自己要演的剧本毫无关系，我是很难入戏的。”刘莹理直气壮地说。
顾恋终于忍不了了，“得了，你这左三圈右三圈地绕来绕去不就是想套话么。想知道啊？”
刘莹赶紧转个身。趴在被子上，费力地撑起上半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恋。
顾恋正想着怎么堵她一口气时。刘莹已经很不要脸地开口了。
“求你。”
“啥？”顾恋睁圆了眼睛。
“求你啊。”刘莹媚眼如丝地眨了眨眼睛，“反派不经常说想干嘛干嘛就求我这种话么。求就求呗。这么省事的话，我是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场合下的正派总要一脸贞洁烈女地死活不肯说，换我肯定没那么笨。”
“呵呵，因为你出道以来演的都是这种烂戏才只会想到这种烂台词嘛。你求我我就要说，我有什么好处？”顾恋哼了一声，微微扬起下巴。
“好吧，那我去问于佑嘉好了。我觉得我们的于大制片架子也没你这么大呢。”刘莹懒洋洋地在床上又滚了一圈。
刘莹想知道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她有心的话，随便问问导演或者编剧也能打听到，只不过贪图方便觉得从顾恋这里能获取更多信息才来向顾恋套话。要是由着她去问于佑嘉的话，那不是白给于佑嘉添了些事？于佑嘉做这个制片人要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的刘莹，顾恋只能选择妥协。
“这可不是于佑嘉的主意。”顾恋说的第一句话，是为于佑嘉推脱刘莹的抱怨。
“可是下决定的是他。”刘莹笑眯眯道。
“你知道剧本的风格，大半故事都发生在大漠边寨这种地方，导演和编剧都追求一种雄浑古朴、原始粗犷的意境，全国的影视基地里能有这种天然风貌的就这儿了。于佑嘉和导演最初定的地方是镇古堡，因为他们不知道在镇古堡以西三四十公里，又新建了一片仿古建筑区域。导演跟编剧先到这儿做了一下实地了解，进行一些先期安排，联系镇古堡原来的老总时，正好碰到这老总向他们介绍这个新建的地方，导演和编剧觉得之前的影视基地场景其实在很多影视剧里都拍过了，场景不新鲜了，而新建的这地方特别适合拍他们这个武侠剧，场景新颖又保留了镇古堡特有的意蕴，所以就把银川的主要拍摄基地放到这儿了，也有少数场景根据需要依旧会在镇古堡完成。”
“既然是老总亲自推荐的，那酒店为什么这么差啊？”刘莹总算不再掩饰自己的嫌弃，流露出最在意的想法。
顾恋给她一个“就知道你是嫌弃住得差什么演戏啊周边环境啊影响演技啊都是扯淡的吧”的眼神，“酒店有很差吗？就是新修好的店好么，只是一些设施还没完善到位而已，但是基本的生活功能都齐全了。”
“供暖都没好。这叫基本的生活功能齐全？”刘莹呵呵笑了一声，裹着厚大衣在顾恋的大床上蹭来蹭去，把床上的被子几乎都要卷到自己身上了，从青虫子裹成了一条更肥更圆的超大号蚕宝宝，“看来你是很不怕冷的，不如把你的被子晚上让给我怎么样？”
“现在大白天的十来度左右的气温，出去晒太阳还晒得人头晕呢。你用得着裹成这个德行么？晚上零下几度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埋在十条八条被子里。这么娇气就赶紧滚蛋呗。愿意来这破酒店演女一号的演员多的是。不缺你一个。”顾恋残酷无情地推着那只伪装的厚脸皮蚕宝宝，将其复原成土里土气的大青虫，甚至快要踢下床。
“哎。哎，别这么粗鲁好么？好歹我是女一号，把我弄残了不能演戏你怎么给你的于佑嘉交代？别老说什么别的女一号了，你问问投资方愿意我这个当红小花旦还是别的十八线女艺人来做女主角？”刘莹蹦跶着站起来。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棉大衣，“虽然现在还不冷。但是我已经预感到了晚上的寒冷了。”
“银川目前的气温算不上冷，我查过了，最冷的时候一般是从一月中旬开始吧，那时白天最高气温都在零下三四度。晚上的最低气温要到零下二十左右。现在还好，11月初，晚上也就零下一两度。速战速决。拍得快的话，一两个月内把这边的戏份拍完。你们就用不着在最冷的时候受罪了。”顾恋把自己一个大行李箱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得差不多后，非常嫌弃地去拍拍刘莹刚蹭过的被子，“所以，要想不受冻，自己加油拍戏快点吧。”
“拍戏快不快，这也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能决定的啊。就算我是一条过，要是有什么新人演戏不熟练，总是ng，延迟了进度那可怎么办？”刘莹扁扁嘴，忧心忡忡道。
“冻着办呗，没办法，戏总得完成了才能走。”顾恋毫无同情心地说。
刘莹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盯着顾恋。“我总觉得这酒店有点奇怪，刚才带我们进来的酒店工作人员似乎自己都不是很熟悉这儿，还走错了房间。有个老头看着像负责人的样子，可是似乎也就前台那个大妈比较听他的，其他人对这老头都有点爱理不理的样子。我们不会住进了什么黑店吧？”
“想象力真丰富。快200号人住进一个工作人员不到20人的酒店，你觉得酒店能黑吃了你这200号人？这酒店嘛……”顾恋想了想，还是不隐瞒了，过不了时间大家都会知道了，“目前是有点小问题，但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问题？”刘莹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是这样的……”顾恋叹了口气，一边取了房间里备有的电水壶去烧热水，一边开始述说其中的曲折。
银川镇古堡影视基地隶属于夏银文化传播公司，公司老总庄贤亮原本是个作家，年轻时经历了wen革，因为写了一首诗下乡改造了好几年，跟蹲牢狱差不多，后来平反了，出版过几部小说，业内评价都不错，知名度也有一些，上世纪*十年代他来到镇古堡体验生活，看到两个明清时代遗留下来的军队驻扎的边塞据点，觉得这些古建筑风貌古朴，别有一股苍凉古韵，心血来潮，自己筹备着办了个文化公司，把两个区域链接起来，建成一个古城，开始经营起这座古城，号称是建立自己的“立体文学”，就此弃笔从商。随着接连一些影视剧在这边拍摄并热播，镇古堡影视基地的名声也渐渐大起来，申请了国家5a级景区的称号，成了当地的一大热门旅游景点，作为影视基地来说，其与横店影视基地的盛名不相上下。只是最近这些年，到镇古堡取景的剧组越来越少了。《潇潇长河冷》的导演鞠少华，编剧温瀚都曾经到过镇古堡拍过剧或者参与过相关工作，对这里的特殊景观很中意，特别是鞠少华，由于以前在镇古堡拍摄过几部戏。和庄贤亮的交情也很好。为了《潇潇长河冷》的取景，鞠少华自然是早早就与庄贤亮联系过，顺便说起了镇古堡很多场景已经有些重复的问题。庄贤亮当即就给他推荐了新地方，说是自己的一个曾经给好多大电影当过武术指导老朋友肖常福提议，自己出资根据当地地貌新建了一片区域，打算作为将来镇古堡的另一处影视基地，这片新基地主要分为匪寨、石头城、大镖局、武校场等几个部分。特别适合拍武侠题材的影视剧。鞠少华自然一听就极感兴趣。很快和温瀚在庄贤亮的亲自带领下，去实地查看了一番，回来后跟于佑嘉和几方主要投资人做了汇报。很干脆地就把这地方定了下来。场地定下了之后，庄贤亮加紧装修主体工程刚完工没多久的新酒店。由于《潇潇长河冷》是镇古堡这片新建区域的第一个来拍摄的剧组，庄贤亮不仅免除了所有场地租借费，无条件配合剧组拍摄。酒店的食宿费用都是以成本价计算的——这些条件如此优惠，本来是很好很好的事。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所以呢？怎么连暖气都没有？”顾恋说的那些条件越动人，刘莹越感觉理想与现实差距太大。
“一个月前，庄贤亮去世了。”顾恋没好气地回道。
“哈？喔——”刘莹先是一愣，随即很了解地拖长了声音。
“合同是定好了。但也没有细节到暖气这么小的事情。再说，谁住宾馆酒店还要先和店里签合同必须有暖气热水啊，尤其在银川。这些不都是理所当然该有的么。要是庄贤亮还在世，这些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那问题在哪里呢？”刘莹不解地问。
“问题在庄贤亮的继承人。他儿子庄群英本来就不同意开发这片地方，对庄贤亮任命的酒店经理肖常福也有意见。虽然合同签订了，庄群英不会毁约，但是他做事就没庄贤亮那么热情了，只说会尽快解决暖气设备的审批及安装问题，而且空调可以供暖，并不是没有供暖。我看啊，庄群英估计是想逼我们回镇古堡的老基地拍摄。”等着热水烧好的时间里，顾恋也没闲着，边说话边在房间里四处走动，查看一下。
“逼？为什么这么说？”刘莹坐沙发上把自己越裹越紧。
“庄群英说供暖设施的审批不容易，安装也需要时间什么的一听就是有猫腻的。他半个月前就联系鞠少华和于佑嘉了，表面挺客气，说会继续履行他父亲生前签订的合同，但述说了种种履行合同的困难之处，表示目前新基地的住宿多有不便，如果剧组愿意的话，可以变更到旧基地拍摄，当然食宿也能在就近的酒店解决，他可以负责联系。”
“他是什么意思？要求我们剧组放弃新基地，去旧基地么？那原来的优惠条件他肯给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也不错啊，毕竟住镇古堡的那些设备完善的酒店要比这儿舒服多了吧，而且那儿周边也热闹些。”刘莹眨了眨眼睛。
“不会。”顾恋摇头，“如果我们换了地方拍摄，场地费用不会全免费，可能打个八折的折扣？食宿费都在镇古堡旗下的酒店，费用也要涨一点，其实总的来说顶多也就多个两三百万把，用于佑嘉的话来说这数字倒不算吓人。但最重要的是，鞠少华和温瀚就中意那块地方了，不想换了。庄群英只能找了一批人来酒店，毕竟合同中提过要保证酒店的人员服务，这些人是庄群英找来的，自然不会对与庄群英有点矛盾的肖常福有多尊敬。为了这些人员，庄群英还硬是让于佑嘉多支付了十几万的补贴费用。”
“那……那个庄群英这么消极也不对啊？这个新基地和新酒店好歹也是他们的产业吧，虽然给了我们剧组一些优惠，但是新基地就是要宣传，我们是第一个来拍剧的，也是第一个来为其做宣传的，给我们一些优惠理所当然，这庄群英就这么短视，舍不得那一点场地费和食宿费？”刘莹还是很不理解，觉得听顾恋越说倒越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