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这么一哭,屋子里哪怕是忍着的人,此时也都落了泪,胥氏看见,哭得更凶了,拉着秦嬷嬷的手继续道:

“柳家也是公侯之家,勋贵之后,可是内里怎能这样欺负人?你看看这两个丫头身上穿的,普通平平,可是嬷嬷方才从前厅来也看到了,她家那个四小姐,倒是一身蜀锦。刚才对了账才知道,竟然是我们二丫头给的。亏这两个丫头还要拿那嫁妆里的珍珠送给那乐氏做寿礼,呸!我们两个姑娘如此孝顺,柳家若真是缺钱,好好的说,难道这两个孩子还能眼睁睁看着老子和娘饿死不成?想我们的大姑娘,也是要嫁到成王府的,可是如今……如何是好呀!”

秦嬷嬷终于也掉了泪下来,握着胥氏的手道:“三太太也不用太难过了,这世间,到底还是有公理的。”

胥氏哭了这许久,等的就是秦嬷嬷这句话,忙蹲身行下礼去,边行礼边道:“一切都凭嬷嬷做主,我这两个外甥女的性命,都在嬷嬷身上了!”

胥氏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声音:“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的两个女儿,哪里就用得着别人来救命了?”

众人向外看去,就看见柳恒同冷着一张脸,自外间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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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氏见到是柳恒同,当下沉下脸,啐了一口道:“呸!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公爷,这时候倒记起她们是你的女儿了?”

柳恒同沉着脸,却不理胥氏,只是看着榻上抱在一起哭的柳默敬与柳默慎,怒道:“有什么可哭的?不过是几件嫁妆,追回来也就是了。”

柳默敬的哭声戛然而止,柳默慎也抬起眼来,看了柳恒同一眼,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詹家陪嫁来的嫁妆,古玩珍奇无数,现在竟然被换了这些,结果到了柳恒同口中,就成了几件嫁妆?追回来就成?

就算是钱财身外物,那乐梦童给姐姐下药的事情,竟也提都不提?

柳默慎知道父亲不待见自己,却一直觉得他还算看重姐姐,可如今看来,也不是。

秦嬷嬷也皱了眉头。柳家今日之事,不但勾连着以前的柳、詹两家的旧事,更是关联着柳默敬身后的成王,不可谓不严重,可是怎么柳恒同竟然如此轻易就要翻过?

成王是雍朝现在唯一的异性王爷,身后还牵连了许多盘根错节的事情,就算内宅夫人不知道,柳恒同又怎么能如此儿戏?

想着,秦嬷嬷在心中不由叹了一声。

忠勇公在朝堂之上可为肱骨,但是到了这内宅之事上,竟然连孩子都不如了。

秦嬷嬷都如此想,更何况是胥氏?当下胥氏又啐了一口,怒道:“好一个忠勇公,好一个朝廷栋梁,真是钱财人命皆如过眼云烟。”

柳恒同听见她这么说,也知道她说的是柳默敬之事,声音倒有了些犹疑,半天才道:“敬儿现在既然没事,那我就好好为她调养就是。詹三太太,这是我们柳家的事儿,便不要你管了,还请你先离了这里吧。”

向来口舌伶俐的胥氏,竟然真个没了词。

在家中的时候,她倒是听婆婆提过当年之事,也只当婆婆是夸张罢了。

毕竟功勋之家,门口还立着太祖御赐的石碑,祠堂里供奉着免死铁券,柳恒同更是上马可远征打仗,下马可安邦定国的人才,哪里就能无赖成那样?

可是今天真的面对面的时候,胥氏信了,

眼前的这个忠勇公,竟然……真的可以如此无赖。

柳默慎再也听不下去了。

若说再世为人的时候,柳默慎还对柳恒同有那么一丝丝期待的话,此时,只剩了满腹的嘲讽。

是以,柳默慎缓缓站起身,认真理了理头发,又弹了弹衣服,将衣上的褶子抚平,对着柳恒同,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礼,道:“父亲大人公正廉明,真不愧忠勇二字。”

虽说是行礼,可是眼睛却一直看着柳恒同。

柳恒同本就不待见这个女儿,如今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话中的讥讽之意?当下怒道:“逆女!竟然敢如此和父亲说话!逆女!”

柳默慎垂下了眼睛,暗恨自己学艺不精。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又抬起头,笑道:“父亲教训的是,如父亲这种治家之道,女儿实在学不会,果真忤逆。女儿现在就回无名园,是送到庵里当姑子,还是到祠堂给柳家列祖列宗忏悔,女儿等着父亲来教。”

说罢,回头对玉俏道:“我们回去吧。”

然后,看都不看柳恒同一眼,与柳恒同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