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为别人担心,有人在算计别人。而丛晰现在,则是唉声叹气地看着在他家乱翻的京兆尹的府兵们。

领头的府兵卫趾高气昂地指挥着人搜查,斜眼看着丛晰,问道:“这京城之中,还有丛大人不认识的人?”语气中,满满的都是不屑。

丛晰心疼地看看被府兵粗暴践踏的花圃,无奈地说:“京中人以百万计,本官哪里能人人都认识?比如说这位军爷,我就不认识。”

京兆尹领的府兵卫是从七品武官,而丛晰明面上的羽林军副将则是正五品武将。一个正五品的武将对着一个从七品的五官叫“军爷”,已经是带着讽刺了。

偏那府兵卫却和没听出来一样,只是冷笑道:“那丛大人怎么就知道有人要行刺,还知道去城外请了绿柳营的宁将军?大人还是从实招来的好。”

丛晰笑道:“这你要问闻大人,是闻大人在街上拦住了我,只说了事情紧急,让我速速调绿柳营的人入京护驾。”

府兵卫依旧是不信的语气:“丛大人在羽林军中供职,闻大人是营卫之长,他又怎么会托付你?”

丛晰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羽林军,营卫,宿卫都是陛下的护卫。就连闻大人当年都是从羽林军副将升到了营卫长,我们熟悉有什么可奇怪的?”

府兵卫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那大人可知,闻大人有没有找其他营卫去给宁将军送信?”

丛晰的脸色这才沉了下来,他打量了那将领一番,问道:“这位军爷是在和本将开玩笑?你们大人是让你来查本将的,还是来查营卫的?”

那府兵卫顿时语塞。

雍朝三支侍卫队伍。羽林军是自高级将领、武官的子弟中,选拔出来的,平时只在校场之中训练,并无实职;而能入宿卫的人,则是从下层军士或其后代之中选拔,但这类人至多只能做到中郎将便是头了,再往上的几个将领。只能从羽林军中选拔出来;而营卫则只是由皇上和营卫长秘密选拔。每个人的身份也只有皇帝和营卫长才知道。

所以天下人只知道营卫长是谁,却没人知道营卫中其他人的身份,甚至都不知道营卫的内部是怎样架构。如何运作的。

还有特殊一些的,就是驻扎京城外的绿柳营,其将领从来都是自羽林军或宿卫之中而出,比如说宁远宁将军。昔日也是羽林军的人。

所以现在,这个府兵卫张口就敢问营卫的消息。岂不是自己找死?

丛晰见他脸上有了怕意,这才袍袖一甩,做足了生气高傲的样子,道:“再有什么事情。叫你们大人自己来问我,派几个府兵翻我的家就罢了,现在还敢让个从七品的府兵长来审我。还要打探营卫的消息,简直不可理喻!”

说罢。丛晰脚一跺,头一仰,迈着四方步就进了屋子,将门用力关上,全然不顾外面那府兵长的脸色都变了几变。

那府兵长紧紧握着拳,恨不能现在就冲进门,将丛晰拖出来打一顿。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咬牙切齿了半天才道:“我们走!”

丛晰自门缝里看见他们走了,又回头看了看屋中的狼藉景象,叹了口气,俯身开始收拾。

此时,紧闭的门再次被推开,招金自外面进来,看见这一地的狼藉,也吓了一跳,忙道:“公子你坐着,我来吧。”

丛晰并不听,而是把被人翻落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见上面有几页的书角湿了,叹气道:“这书是知兄送我的,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让他看见,怕是要吃人了。”

招金虽然不知道书中的价值,却知道书的价格。尤其是从是衡那拿来的书,定然不是凡品,便将书接过去,道:“是公子要吃也是吃京兆尹。随便派了个人,就敢来抄公子的家。少爷别生气,我把书拿出去晾凉……”

说着,招金将被书拿出去,小心翼翼地展开,并不敢在太阳底下直接放着,而是在屋檐下的回廊里,将书摆好了,又进屋收拾其他的东西,不忿道:“少爷你都不知道,刚才他们去镇远侯府的时候,那巴结的。到了我们这儿,倒成了那副嘴脸,真是欺负少爷你性子好。”

本来心中也有气的丛晰,听见他这么说话,反而笑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笑问:“我性子好?”

招金气道:“就是好,这么大的事情,陛下最后就处置了宿卫的几个将军,其他的人都没事儿,这一定是少爷求下来的。而且八月十五这样的日子里,竟然有人在京行凶,要杀侯爷之子,难道京兆尹就没问题吗?再有镇远侯家里的那……”招金也知道丛晰最不喜欢自己话多,便住了口,只是嘟囔道,“他们得了命,就来折腾我们,算什么?”

丛晰知道招金是在为自己不平,笑道:“这些话家里说说就行了,出去了可别说。”

招金嘟着嘴道:“我又不傻。”忽而又笑了:“少爷,你知不知道那个刘大人有个外室,还有了孩子,今年五岁了。”

丛晰听见,皱了眉头:“都说刘大人的夫人端庄贤惠,他与夫人也是伉俪情深,家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又怎么会养外室?”

招金将倒在地上的花瓶捡起来,正心疼上面磕坏的地方,听见丛晰问,口中道:“我只知道这要是让御史知道了,刘大人的官也就到头了。”

丛晰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告诫道:“这个时候你可别乱来。把这事儿记在你的账册上,连那个外室的祖宗,也记得给小爷翻出来,早晚有用。”

招金应了一声,道:“我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