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便继续向前走,因为有些醉意,她走得并不是很稳,从她停下来到她离开,她没再回头。

他的眸光一直凝着前方缓步离开的女子,她的背影异常的决绝。她总是习惯在分别的时候再回头看一眼,这是她的习惯,可这次,她没再回头……

他凝着她,就像是每次她回头都能该看到他一般,这也是他的习惯,只对她一个人的习惯。这次,他在等,在盼。心猛烈地跳动间扎扎地疼,心口像是生生被撕扯开一道伤疤一般。

漫漫星光洒下万缕薄光,似是仙女挽臂的绸缎被剪碎成点点碎片,散布于深蓝色的夜幕中,醉意深深浅浅,她可以闻到自己口中的淡淡的酒气。

她打算回去,若她和浩轩一同离席,难免会让他再误会些什么。

刚刚她独自离席,并未让依瑶跟着,她起初只是想出来走走,里面气氛很热闹却很压抑,却不想会在这里看到浩轩,她的座位并不算显眼,殿内歌舞升平,他应该不会注意到她。

他的注意力应该都放在王千儿和孩子身上。

想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和别人有了孩子,她心里难受,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口,跳动都是痛的。

伴着清风,远处飘来悠悠琴声,宛若溪水泠汀,流光倾泻,这样的琴声恍若在你眼前织成一幅明艳的风景画,画中有幽泉山涧,碧波绿潭,有百鸟鸣啭,让人痴迷于画中,忍不住想要驻足。

她寻着琴声走。绕过一段九曲桥,琴声越发的清晰,萦萦于耳,似珠落玉盘。

不远处的小亭中,男子端坐于案后,白衣似雪,衣袂被微风带起。似极了雪花随风飘扬而起的那一个瞬间。男子半散落的墨色青丝随风微微飘向一侧。一缕发丝遮住了狭促如星的眼眸,纤长分明的手指骨节分明,颜色如玉。轻扬间,那张七弦素琴淌出绝美的音律。

她静静地走了过去,许是恰好到了一曲终结,许是发现了她。男子落下了最后一个音节,随手指奏出的琴声似比花瓣还轻。只留渺渺余音在小亭中缭绕,让她分不清此时的醉意是因为酒还是因为这琴声。

男子抬眸看向她,唇瓣间伴着抹浅笑,饮尽放于琴前的一杯月光酒。

“伯言。”她唤了声。走进了亭中,坐到离他不远的席上,“你的琴技貌似又进步了。不过我觉得你以后还是莫要趁旁人走路的弹琴比较好。万一人家被你这出神入化的琴声吸引住,一个没留意。摔倒了怎么办?这样你还要负全责。”

他失笑,清雅得似是迎风而立的翠竹,如星的双眸含着浅笑凝着她:“还想听些什么?”

“嗯……”她托腮想了想,眸光放在了他面前的素琴上,莹莹闪亮,“伯言你还记得吗,你答应过要教我弹琴的。”

“自然记得,今日想学吗?”

“嗯嗯。正有此意”她鸡啄米似的点了两下头。

每次听到伯言抚琴她都有一种要学琴的冲动,因为她总认为自己也能奏出如此美妙的琴声,只是……认为永远都只是认为。

如果说将伯言奏出来的琴音比作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那么她弹出来的琴声就像是一只被拔掉毛的鸡。

他坐于她身后,将她的双臂放到合适的位置上,从一些基本的技巧开始给她讲,比如指法还有音节。

她有模有样地坐在席上,自以为此时的姿态应该算得上是优美的,就像是她刚刚从亭下看到伯言抚琴时那般的美,只是她奏出来的声音却和优美这两个字差了个孙悟空的跟头——十万八千里。

失望间,她不禁觉得神奇,同样的一把琴,伯言来弹是天籁,她来弹怎么听着这么扰民呢。

在她都觉得自己与琴无缘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嘲笑她,只是纠正了她的指法,说:“我刚刚学琴的时候也弹不好的。”

这句话无疑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只是她不知道,于他所谓的不好,对于她她来说却是要再练上一阵子的。

他讲得耐心,于是,她明白了“宫商角徵羽”。

许是指法不对,她拨弄出来的声音总是算不得周正,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一般,一句话总是无法说得字正腔圆。

长长的衣袖遮住了嫩白的手背,他握住了她被衣袖遮住的那部分小手,以他的力道带着她拨弄起琴弦,他的力道巧妙有力,奏出的琴音自然也不一样,那清脆的一声,似是山涧低下的雨珠,让她不仅扬了嘴角,为这小小的成就自豪。

在她拨弄琴弦时,他的手指不小心触到她未被衣袖遮住的手指,对此她丝毫没有察觉,亦没有放在心上,她亦没有注意,他的手顿时一僵,面上的尴尬转瞬即逝,不着痕迹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