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婉怔怔看着眼前的男子,马车内的光线比外面要昏暗许多,此时夕光照进车内,让她将他的面目看得很清楚。他面色沉鹜,眉峰轻锁,一双凤眸中蕴着薄怒,满是震慑,在掀开马车的那一瞬,那凤眸中的怒意就像是滴在水中的墨,慢慢地蕴开,越来越深。

她仍怔楞在原处,一瞬竟感觉自己的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分毫。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定是早便知道了她偷溜出府的事情。

“出来!”冰冷带着命令的语气传入耳畔,让她的身体恢复了感知,他大手一拂,将车帘放了下,刚刚的一抹亮光也被隔绝在了马车外。

待她走下车的时候看到依瑶正锁着眉跪在地上,一脸担忧地看向了她,见她下来,依瑶下意识地向前一动身体,想要上前来扶她,最终还是看了一眼背对自己而立的男子,跪在原地没有动弹。

步婉自己从马车上下了来,心中忐忑,像是走在雷区,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有可能踩到雷。

她向前走,在距他四五步的距离时,他的背后似是长了眼睛,回身看着她。

她虽是微低着头,却依旧可以感觉到落在头顶上的炙热的眸光,她怯怯地抬头去看,见他身旁还站着王千儿,他原先和王千儿并排而立,回身看到她的那一瞬身体一倾,后向前走了一步,因此此时王千儿正站在他的身后,低眉眸光复杂地凝着她。

不用去看她也能感觉到王千儿此时嘲讽的眼神和笑容,因此她没有去看,既然知道如此又何必自己去给自己找这个不痛快。

她抬眸,对上那双凤眸时心头仍是一颤。欠身行礼:“臣妾见过吴侯。”

他半响没有说话,她看到她的眸光放在她一侧脸颊上好久,不知是他的目光太灼热还是如何,她感觉这一侧脸颊被灼得火辣辣的疼。

“今日当值侍卫失职,每人杖责五十。”不容拒绝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凛。

他便就如此厌恶她吗?因为厌恶她便也要去责罚这些和她有关的无辜的人?

她径自直起了身,微微启唇,他罚她她认了。错的是她。她不能让旁人陪着她受过,因为他对她的厌恶!

她的话还未出口,他便就似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打断了她:“步夫人若要求情,孤即刻便杀了他们。”似笑非笑的声音却是一片冰冷,带着杀意。

微张的唇阖了上,她知道。他说得出便就做得到,她今日若要开口。他定会将这里所有的侍卫都杀光。

心里涩疼,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而且这一刀越捅越深,要将她贯穿了一般。如今她还有什么资格像从前那般要求他些什么呢。

没有了。

不会再有了。

她有些想笑,抬眸时当真翘起了一侧嘴角,只是她知道。她此时的这个表情一定不像是在笑,因为没有如此难堪苦涩的笑。

心头怔怔地跳着。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上的东西,指甲捏得发白,是那瓷娃娃。

他看向她垂在一侧的手时薄唇不觉勾起了一抹冷笑:“你还知道回来?”

她稍稍一怔,听出他语气中的讽刺,眼眶蓦然一酸,将手又握紧了几分,暗暗咬着唇,将唇里咬破,口中漫上一阵腥甜,她才强强忍住了眼中想要不争气掉落的东西。

她心里疼,想说,若你不希望我回来,我可以不回来。

她如此想,却没有如此说,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他会给她肯定的答案,但她却不会如此做。

她也想说,你曾说过,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何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