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手里还有多少家当,自己心里有数,现在自己却偏偏要说没钱,自己真正立身的根本,是理财的本事,却不是能攒下多少家当!要是自己现在一下就能拿出五百万贯来,摸清底细的这些环视左右的饿狼,说不得马上就会扑上来,再不会有半点犹豫。

不过这个道理,只怕赵楷想不明白罢……

而且这三大王的格局也就是如此了,还想着借机会捞上一把,外表风神如玉,内里也就是一个没什么大本事的俗人,赵楷说完,杨凌顿时皱眉,撮了半天的牙花子。

赵楷等了少顷,没看见杨凌拍的脯,讶然问道:“怎么了?就是没有五百万贯,有个三百万贯敷衍塞责一下也好,你却又在为难什么?”

杨凌顿时叫起了撞天屈:“殿下,一百万贯也是没有!贸市经营所得,发了第一期债券,几乎全部应奉天家了,禁军坐粜事公余钱,现在才坐支了三个月的,第二期债券凭借这项收入,发行还有限得很,也应奉内库大半,帐目一笔笔的清晰可查,内诸省内使可为明证。现在库中收纳,只有四十七万贯!只等着其余坐粜事公余钱进来,好留待付息出去,第三期债券,计划要到四五月份才发行出去,现在却怎么来得及?而且押头何在?贸市今年经营所得全都填进去了,只有等来年的收入下一年的坐粜事公余钱,却还不知道有没有!殿下殿下,你就是杀了我,打碎骨头熬油,也变不出五百万贯出来!”

这帐目上的事情,杨凌理直气壮得很,不仅这帐做得漂亮,稳瞒的收入极难查出来。而且几个负责监督这应奉天家财计事的内使都是用大量钱财喂饱的,哪怕杨凌倒台也不会在这上头打自家脸,不然一个伙同杨凌欺君的罪名就跑不了。

自家这段时日,隐瞒下来的收入,大半去了晋阳神策二军那里,小半秘密转运,等待大战为后勤事,就是此刻在汴梁抄家,他杨凌杨大人也是一清如水,帐目干净,名实相符,简直是模范公务员。

赵楷脸顿时黑了下来犹自不死心的逼问了一句:“真的没有?”

杨凌颓然长叹:“要是给我时间,而且现在各项收入不变,贸市经营所得和禁军坐粜事公余钱一期期的进来,再提前付利息以稳住债券名声,汴梁城中钱财多有一年时间,怎么也弄出五百万贯来,可是现在是真的没有……”

赵楷点点头:“既如此,也罢了,本王看看还能在其他地方能不能想点法子,在圣人面前为你进言罢……这些时日,你就谨言慎行,不要生出什么事情来就是。”在这一刻,赵楷已经放弃了,他只想敷衍几句,然后转身就走,和杨凌绝足不相往来,想法设法的和他撇清干系,将来这应奉天家财计事的好处也不想了,就等杨凌自家倒霉罢,自己能平安过这关,少受些牵动才是最要紧的!

想着自家风光了没有几日就又要再隐忍回去,想着太子此刻在东宫当中不知道欢喜成什么模样,赵楷就觉得胸口发痛,一口血险些吐出来!

杨凌犹自很狗腿的围着赵楷团团转:“殿下,一切都拜托殿下设法了,下官若是能全,将来必然任殿下驱使,再无什么说得,万望殿下救下官一救!”赵楷这个时侯哪有心思搭理他,淡淡敷衍了两句,招手让元随牵马上,杨凌一直殷勤的将赵楷送上马,又深深行礼下去。

赵楷去了甚远,他才直起腰来,这个时侯,杨凌脸上却没了半点胆战心惊,巴结赵楷到了万分的模样,容色冰冷,轻轻哼了一声:“这家伙还想夺嫡?怪不得最后被何灌一吓就缩了头,不过倒是一个好的利用对象,将来咱们打交道的日子,还长远着呢!”

与此同时,在皇宫之内,赵佶脸色阴沉下来,与臣下勾心斗角这么些年,这些貌似恭谨忠勤万分的士大夫们心中转着如何样的心思,赵佶完全明白,蔡京这一系人马,在诸多势力当中,打定主意是要置身事外了。

现在财计低迷,就靠着杨凌周转,而今却是要大用此人的,只不过这朝中风向他如何看得不清楚,太子一党,似乎就是要借着晋阳神策二军事,将杨凌一股脑撸到底了,本想着蔡京出面说句话,没想到蔡京复位以来,如此老实低调,一则让赵佶满意,二则也是让他愤愤,理财之事,除了杨凌之外,就数蔡京一系了,他们却不肯效力,朕让你复相,难道就指望你在这个位置养老的么?

更让他恼怒的事,不知道有多少士大夫向着赵佶的内库伸手要钱,这可是踩到赵佶痛脚了,伐燕之后,赵佶内库也是河干海落,很是过了一段时间的穷日子,杨凌用事,不断的朝禁中送钱,虽然不断的贴补外朝出去,现在总算是攒下点家底,还有百来万贯的积储,经过穷的赵佶更将这点家当看得比什么都重,谁提及內帑两个字,他就能恼恨半天。

眼见得这些人又想将杨凌整下去——弄死最好,却又念着他这点內帑的主意,赵佶不是神仙,焉能不恼?这样想来,这杨某人还是安于其位比较好些,不过此人爪牙不拔干净了,绝不能用,要是不能就在朕范围之内,哪怕再能理财,也只有一个死字!

短短时间之内,赵佶胸中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最后才面无表情的拍拍手,一直在后面如泥雕木塑一般侍立的梁师成顿时趋身而前,恭谨的等着赵佶发话,赵佶默然少顷,语调平平的开口:“蔡相看来是不打算为朕在此次事中出力了……”

要是放在以前,赵佶这般论及蔡京之非,梁师成能欢喜得晕过去,马上就能跟着告蔡京一堆刁状,不过到了此时,梁师成和蔡京却有些同病相怜,甚或这位也威风了好些年的隐相隐隐觉得,他和蔡京,似乎都是同一时代,都渐渐过气,要从大宋舞台中心淡出的人物了。

此次事情,上窜下跳得最为厉害,站在舞台中央的,却是太子一系新起的人物!枢府位置,甚或准备设立几处安抚制置使,最要紧的缺分,都给他们拿去了,旧党被压制几十年,风水轮流转,现在也终于要跃回前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