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辘的车轮声传进王眉的耳廓,王眉闭着眼睛,以耳中听到的声音判断着车马所处的环境。这一次去清河,王眉并没有使用流云步,反而是令蒙篆租了一辆马车,一路上状似悠闲地慢慢行去。

实则,她自己坐在车马内,却是在不断的依靠感官来判断周遭的环境。她必须在到达清河,卷入错综复杂的关系之前,将自己的实力再一次提高。毕竟这一次,她的对手,是这一界的佛宗领袖迦叶。

能够做到一界一宗之首,迦叶的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王眉如今能够用来衡量的,也不过就是慧皎一步金丹的实力。以慧皎的修为,在佛宗也不过就是法华寺的一寺长老。这样看来,迦叶的实力肯定在金丹之上,甚至也许已经到了金丹的后期。

而自己的修为要比慧皎高上一丝,想要与迦叶过招,至少也要进入道修的金丹境。于她自己而言,便是要胎光爽灵同时进入第二阶段的第三转。若是机缘足够,幽精再收一魂,就更加稳妥了。

目前的目标便是将这六欲参透。将爽灵第二阶段的第二转完成。随后她便可放任自己一直压抑的胎光进阶了。

王眉脑中思路清晰,行动上也就越加有条不紊。碍于车厢的限制,她如今能够锻炼的也就是嗅、听、触、味四欲。车厢外轻轻一阵敲击,王眉会意地撩开车帘,蒙篆便递进来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置着这街市上的各种小吃,有外面裹着些许糖屑的山楂,有粗面里面包着馅料的包子,有放在粗陶碗里的馄饨,还有一些北方的胡饼……不一而足。

王眉自小肠胃虚弱,呈于她面前的食物通常都会做的精致异常。甚至一碗普通的精米,都是用鸡汤煨的。如今看到这些样式粗鄙的食物,王眉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蹙眉。

然而,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也让她明白,能够凑齐如此多种多样的食物,他们所在的地方也算是异常繁华了。按下心底的抗拒,王眉现在急需各种味道来让自己的味欲提高。

她先是拿起外面泛白里面泛红的山楂咬了一口,顿时一股甜腻夹杂着极酸便充斥了她的口腔。算上之前逃亡,王眉已经有五年没有尝过人间烟火了。甫一入口,竟然是这般极致的口感,一时间,王眉甚至觉得自己的五脏都在同一时间收缩了一下。

酸味属木归于肝,甘甜属土归于胃。沿着这两种口感,王眉只觉得自己肝部的经络瞬间一收一缩,直刺激得通过此处经络的阴阳两气一缓一急,原本平缓流淌的阴阳二气经过这一个节奏的变化,竟然带动起了周遭二气的运行速度。

不仅仅是肝部,随着王眉味觉尝试的味道逐渐增多,王眉只感觉全身的经络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一般,随着她不时的进食,胃部的收缩膨胀联系着肝脾肠全部进行着变化。这些食物中的少部分甚至还被化作了最为精纯的阴阳二气。

毕竟这世界最初便是阴阳所化,万物皆有阴阳所在。端看其多或少罢了。

王眉估算着,若不是这些食物里杂质太多,她这一路吃到清河郡,修为最少也会上涨一成。想到这里,王眉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还真是贪心。这世上哪种物什里没有修者无法吸收使用的“杂质”?区别只在于多少罢了。

若不是自己修炼需要体味六欲,她恐怕是终生也不会碰这些食物的,毕竟这些吸收入体内的杂质还是要费工夫排出去的。即使她如今入口的并不多,这些杂质也却要她分一部分神来精细分辨。

就在她一路走一路尝的时候,王眉耳中一动,急而有序地敲了敲车壁,很快,蒙篆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

“阿眉,可是有变?”

“后方十里之外正有一队骑兵行来,我们所在的集市已经不安全。我们绕路而行。”

他们昨日离开长安,蒙篆赶车并不很快,一日的行程也不过十多里,若是对方只是路过的骑兵也就罢了。怕就怕是自己想要入齐的意图暴露,此时高齐刚刚建立不久,而宇文家对于想要从魏入齐者是极其敏感的。

她原本也没想过平平安安无惊无险的度过边界。她原本是打算你从长安向东,经过南汾州入齐,随后再绕道戎州,向东进入冀州。

王眉毫不迟疑地指示蒙篆向北驰去,他们想要进入冀州,从而再向南进入清河,与谢长生会和。

谢长生之前与王眉约好,二人一人打探清河崔氏计策,一人去追杀夏侯景。王眉用了不到两个月便成功杀了夏侯景。谢长生在这两个月内也已经以谢氏的身份成功进入了清河崔氏做客。

王眉与谢长生的神魂联系虽然随着距离的拉远越发模糊,但是简单的信息传递还是能够保障的。再加上这五年,蒙篆按照王眉的吩咐,将琅琊王氏余下的资源尽可能地扩大翻倍,如今在北地,打着蒙氏旗号的王家店铺已经成功入驻长安和邺城。

这些产业除了翻倍资产之外,信息的传递自然也是重中之重。王眉从汉中入了长安的那一日,便有伙计来禀报过,谢长生进入北地清河崔氏的消息。

两厢印证,使得王谢二人的联络格外顺畅。王眉猜想若是身后果真有人追查自己的行踪,恐怕也是因为之前入住长安酒肆时候,与长安玉石铺子老板的会面露了马脚。

看过近几年宇文魏与高魏的发展变化,再加上高齐的建立。王眉对于此事的格局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案发。

宇文冒今年来身体逐渐衰弱,虽然于朝政上权柄依旧紧握,但是元家那小子,也不是个让人随意拿捏的。然而元氏此时毕竟已经势弱,想要一举铲除宇文冒,无异于痴人说梦,弄不好连自己的人头都会丢掉。

宇文冒如此关注各处异动,恐怕元氏那小子快要动手了。而自己在茶楼内与属下谈论的,要他们将贵重玉器尽数贱卖,购置米粮之事,恐怕就是宇文冒此刻想要将自己篮下的原因。

王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宇文冒会盯上自家的玉石铺子,此时却不得不多做防备。她原本就是个多疑的性格,否则多年来也不会在南朝有王氏狡狐的蔑称。

两日后,王眉正坐在绥州城外一处茶寮歇脚,身后跟随而来的马蹄声,便像是为了应证她的猜测一般,随着接近越发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