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韩勋做了一夜梦。与往常一样,梦中种种情节总是模糊不清,从影影绰绰梦境中醒来,他只记得那个叫墨墨人老大不愿意给他送上一盘喷香蜜汁山药,他心情随着那清甜馨香味道而变得雀跃,然而隐秘兴奋喜悦背后,又藏着无落寞。

一觉醒来,韩勋心里只剩下那股驱之不散空虚。

他床上躺了许久,才穿上衣服,走到隔壁健身房,简单热身后,对着沙袋一阵狂揍,凶悍狠戾模样与平时人前漠然冷淡判若两人。

按理说,韩勋这种被家人宠大又不需要承担继承人责任世家子弟,现这个年龄正是叛逆不羁时候。可偏偏因为‘怪病’折腾,生生磨去了他少年人跳脱,令他远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只不过少年心性,无论外人看来他如何沉稳,内里,他不过是一个被‘怪梦’折腾得不轻少年人。

正因为怪梦带给他影响太深,心理医生才会一再建议给他做催眠,洗掉他这段模糊又离奇记忆。

试问,有谁愿意一次又一次梦中眼睁睁看着爱人离世,自己却无能无力锥心之痛?

他也不愿意,他甚至看不清那个人模样,记不起那人姓名,日复一日梦境中,那人总是笼罩重重迷雾中,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偏偏又有那么强感觉。是,他忘不了靠近那人时,心里无法压抑悸动,那种谁也给不了喜悦,他想与他接吻,想要与他做-爱,想要将他藏起来,藏只有他一人能看得到地方。

这些念头,他从不敢与别人提起,哪怕是心理医生。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就像个疯子,何况别人?如果这些疯狂想法被家里人知道了,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逼他做催眠,逼他忘掉一切。

他宁愿自己活得像个疯子,也不愿意忘掉梦中那个人,忘掉他墨墨。

所以,他只有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他从不与家人和心理医生以外人提起他梦,他跟世家子弟一样,努力接受精英教育,情享受丰富物质生活,结识一帮可以互为助力朋友兄弟,以优异成绩进入顶级世界顶级学府,得到教授导师同学朋友一致认同……

家世,学历,品格,外貌……他所有一切都看似无可挑剔。

然而,压抑得久,反弹就越厉害。外人看来他越完美,他内心就越空虚。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疯子,他只能通过这种近乎自虐健身方式来消耗自己一切负面能量。

正午十二点,韩勋洗掉身上汗水,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正好接到陈俊曦打来电话,约他去昨天说好地方吃饭。

对陈俊曦,韩勋心底总有一股莫名敌意,不过,为了吃到梦里那种味道蜜汁山药,他忍了,应约前往。

陈俊曦带他去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馆,据说老板祖上曾是宫廷御厨,这里菜多以高档奢华著称,味道极好。由于老板不想外传手艺,所有菜都是由他和他儿子亲手烹制,因此精力有限,每天只固定招待三桌不超过十八个客人。故此,来这里用餐客人光‘富’还不行,还必须得‘贵’,而京城不缺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饶是陈俊曦陈太子,临时决定带韩勋到这里就餐,也是花了不小代价,才从另一个二代手里‘买’到了预约。

这家私房菜馆位于一个不起眼四合院里,院子是老板从一个清代没落王孙手里下来下,经过多次休整,四合院已经全然恢复了昔日王府风采。屋内屋外摆件装饰无一不是古董真迹,全是老板耗心思费了大量银钱从外面淘来。整座府邸用低调奢华价值连城来形容毫不为过。

韩勋因为家族渊源,远国老宅子也是差不多这样格局四合院,可正如橘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有些东西离了故土,不管你怎么包装味道始终是不一样。

陈俊曦旁边看到他脸色微变,轻笑道:“这里环境还不错吧?”

韩勋点点头:“很不错。让我都想买上一套以后住住了。”他脑袋里有许多东西一闪而过,得抓不住。隐约感觉,好像有谁跟他提过,以后有钱就买一套四合院住,院子里种上许多果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热了就葡萄藤下乘凉吃果子,冷了就廊下看雪吃火锅。再养上两条小狗,把它们当儿子宠着……

“你怎么了?”陈俊曦见韩勋脸色突然飒白,忙着急问道。

韩勋脑袋空白了三秒,木然看了陈俊曦两眼,才缓缓道:“没事,刚刚头痛了一下,老毛病了。”

陈俊曦突然想起韩家人给他说韩勋身体不太好,让他多多照顾。原本他见韩勋身体好跟什么似,便没放心上,现总算回过味儿来。难道韩勋还有什么隐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