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前不久才终于被医生允许出院,左脚膝关节以下截肢废掉了,右脚上着钢板不能动。不过好歹回了家,可以自己滑着轮椅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喂喂老太太帮他从村里买来三十来只小鸡,村里时不时还有人过来陪他聊聊天,大儿子又十足能干几乎不需要他为债务发愁,他小日子过得不错,远不像外人想得那般愁苦悲愤。

直到今天林常青到家里,给他提起王艳艳事情,他怔愣片刻,竟有种恍若隔世感觉。

“老幺,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林常青这件事情中扮演角色很复杂,私底下,他一直觉得自己挺对不起林建,事到如今,他反而不好插言了。

林建沉默,住院这几个月里,他想了许多,从初恨王艳艳入骨,到如今已经释然许多。这段失败婚姻里,他何尝又丁点儿错都没有呢?明明忘不掉缓缓,就不该因为私心,将王艳艳拖入他生活,毁了她半生幸福。而王艳艳他无助时候,与人卷款私奔,几乎害他丢了小命,留下终身残疾,他一个大男人也懒得斤斤计较,就算他们扯平了吧,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离婚吧,以后她想跟谁就让她跟谁。”说出离婚二字,林建心里一松,仿佛卸下了长久以来压心上石头。

“那小书怎么办?”

林书刚巧放学回来,走到院子外面就听爸爸和村长爷爷说要离婚,悄悄屏住了呼吸。其实,对他而言,妈妈要不要跟爸爸离婚根本不重要,反正她又不喜欢自己,从小到大对自己动辄打骂,她身上丝毫体会不到母亲温情。他只要以后能够和爸爸哥哥奶奶住一起就行了。

只是,妈妈那么‘坏’,万一爸爸不要自己了怎么办?

小胖墩一听村长爷爷提到他以后去留,立马竖直了耳朵,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去了,砰砰直跳。

林建毫不犹豫道:“当然是跟着我过了。”王艳艳根本就不是个责母亲,他怎么可能让儿子跟她过。

林常青点点头:“是这个理,不管怎么说小书是我们林家种,跟着你是对。不过,王艳艳做事不地道,陈老三不是省油灯,你们家刚有点起色,可别又让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

林建为人宽厚又不是真傻,他怎么不知道陈老三是个什么德性。有道是,你愿意放过别人,不见得别人就愿意放过你。

“那三叔你说我该怎么办?咬死拐卖事情不松口?”林建待人诚恳几乎没与人玩过心眼,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没心眼。

林常青从兜里摸了包烟出来,取了一支点上,吸了一口吐出烟圈道:“拐卖事情当然不能松口,王艳艳今天晚上估计就能回来,先看看她是什么态度。林墨城里开铺子事情,不能让她知道,你别说漏嘴了,村里其他人那儿我会去打声招呼。也别表现出对小书太上心样子,否则指不定她会瞅准机会要挟你。”离婚意味着分家产,王艳艳和陈老三都不是省油灯,林常青怕林建性子太过敦厚,到时候吃亏。

林建摇摇头:“别都可以,这一条不行。林书太小了,他还分不清是非,我不希望因为我和王艳艳之间事情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这对他不公平。”

林书外面听到后,鼻头一酸,眼中噙满了泪花。他一不小心踩到了旁边碎瓦砾,啪嚓一声,暴露了目标。

林常青忙走出去,一看是他,叹息一声,摸摸他脑袋说:“你爸爸和哥哥为了你煞费苦心,你这孩子也算是好命。”纵然有王艳艳那样母亲,是林书这辈子都洗不掉污点,但是他有这样爱护他父兄长辈,又何尝不是幸事。

林书蹬蹬蹬跑到林建跟前,吸吸鼻子,抓着他手用国旗下演讲般坚定虔诚语气说:“爸爸,我一定会专心读书,等长大了孝顺你和哥哥、奶奶!”

林建听他‘誓言’里根本没提母亲二字,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无奈笑了笑,摸摸他发顶说:“嗯,我们家小书厉害了。”他顿了一下,又说:“小书,不管怎么说,王艳艳都是你生母,我希望你不要记恨她。”

林书眼底闪过一丝忿恨,抿了抿唇,终爸爸殷切凝视下,点了点头。然而,林书早已过了不记事年龄,他对王艳艳‘恨’远比林建和林墨想得深。

“你去做作业吧,我还有事情要跟你三爷爷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