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的日出仿佛一道救命的敕令,将薄荧从浑浑噩噩、半醒半梦的睡眠中拯救出来, 她睁着木然的双眼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再回过神来就已经过去了快半小时, 她拖着沉重的四肢从床上坐起, 缓了缓眼前的眩晕后,才穿上拖鞋故作如常地走了出去。

程遐已经收拾妥当,换上了新的干净衣服,正站在客厅的窗前不知和谁通话,薄荧瞥了一眼客房打开的房门,露出的床铺一角和昨夜之前同样平整, 仿佛一开始就没有被人使用过一般。

程遐的目光在薄荧开门的第一时间就移了过来, 看见安然无事的薄荧,程遐冷硬的神色稍有缓和,就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他的视线和薄荧短暂接触后, 便毫不留恋地收走了,继续对电话另一端说道:“我会让助理来接你。”

薄荧去浴室洗完脸, 看着镜中脸色莹白、下巴还在往下滴水的人,低声喊了两声“X”,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又消失了。

薄荧拉出一张洗脸巾,擦去脸上的水珠和面无表情后走出了浴室。程遐已经不在客厅了,厨房里却发出了食物的香味。

薄荧走进厨房,正好看见挽起黑色衬衫衣袖的程遐拿着铁铲, 将两片蘸着蛋液煎得金黄的吐司盛进盘中, 骨骼分明的纤长手指和精瘦手腕在窗外浅金色朝阳的照射下, 镀出一层柔柔的光芒。

“借用一下你的厨房。”程遐听见声音也没有回头,仅仅用通知的语气说了一句。

“你会下厨?”薄荧懒懒地靠在冰箱上,面带好奇地问。

“会一点。”程遐说。

薄荧也是“会一点”,但单就程遐娴熟的动作而言,薄荧觉得他的“一点”和自己的“一点”,恐怕不是一个层次。

“我来倒牛奶,你可以喝牛奶吗?”薄荧转身后退一步,拉开了冰箱柜门。

得到程遐用喉咙发出的一声“嗯”后,薄荧从橱柜里拿出两个富士山杯洗净,又把冷藏室里已经开封了不知几个月的牛奶扔进垃圾桶,拿出一盒1L的牛奶开封后慢慢倒入杯中。

乳白色的牛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缓缓上升,程遐的目光转移到倒牛奶的薄荧身上,她目光专注地注视着柜面上的玻璃杯,就好像手中的事是世上最重要的事,一缕柔顺如绸的黑发从她的肩头滑下,半遮半掩住她狭长精致的丹凤眼和眼中冷淡的星芒。

毫无疑问,薄荧是美丽的,她有着一种东方古典式的冷淡之美,就像是壁画中懒摇扇的贵族女子,亦或是神话古籍中云雾缭绕的仙子,薄荧的美高贵而疏离,那双清澈沉静的眼眸,像结冰的湖在雾夜中泛着光。

“公司和扁舟台都被狗仔堵死了。”程遐说。

薄荧无动于衷地应了一声。

“我叫了谢静焉和梁平一起来商量怎么处理这次丑闻,”看见薄荧抬头朝他看来,程遐又说道:“在我那里。”

“哦。”薄荧重新低下头,将牛奶盒盖上盖重新放回冰箱。

“近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出门,如果一定要出门,告诉梁平或任何人。”程遐利落地铲起又两片金黄的吐司盛入盘中,左手干脆关火。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薄荧侧头看着程遐。

“没有。”程遐拿上刀叉,端起两个餐盘朝外走去。

“是没有问题,还是没有兴趣?”薄荧也端起牛奶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没有问题。”程遐走到餐厅,将餐盘放在桌上,转身走回又拿过薄荧手里的牛奶,他把一切能做的事都做完了,留下薄荧看着他在坐下之前还顺手拉开了他对面的餐椅。

薄荧觉得程遐似乎在身体力行地照顾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残障人士。

“……你不像一个总裁。”薄荧说着,走到他拉开的椅子前坐了下去。

“哪里不像?”程遐面无波澜地将一对刀叉分到薄荧面前。

“没见过你这样爱照顾人的总裁。”

程遐的动作顿了顿,他抬眼看了薄荧一眼:“我不爱照顾人。”

“可是你照顾我了。”薄荧说:“第一次有人这么照顾我。”

程遐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吃起了早餐:“你的第一次太多了。”

薄荧笑了起来,同样低下头去用起了早餐,当她低下头后,脸上的微笑消失无踪,只剩下没有波澜的漠然。

吃过简单的早餐后,薄荧在玄关换好鞋,准备和程遐一同前往隔壁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