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一听这话,就知道杨修的心理还是有着很大的问题,他并没有从这场败仗之中走出来,而是因为这场败仗而有了些自暴自弃之心,于是连忙摆手道:“德祖跟随主公日久,所立下的功绩并非是在这战场之上,故而不必与我们这等在阵前拼杀之人相比,若是那样,还要谋臣何用?”

张辽的这一番规劝之言,杨修听罢却也只是苦笑一番,看着张辽面上颇有些焦急的神情,杨修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为魏国立下过重大功勋的将领并非是有意挖苦自己,而是真心实意相劝,但张辽越是如此,杨修心中的羞愧之感就越是强烈。

“文远将军所言甚是,但是修若是被称作是一个谋臣,确是还有着一丝骄傲的资本,和那司马仲达相比,倒也不枉多让,但是以谋臣之才学,却硬是要领兵出征,将三十万大军的性命如此当做儿戏一般,导致我魏军损失惨重,却是我不得不承担之事……”

显然,在去将张辽召至他的帐中之前,杨修已经将自己在此次出兵之中所犯下的错误全部思考一遍了,更加明显的是他已经没有心气再行做出什么冲动的决策和举动了。

张辽敏锐的察觉了这一点,他虽然是抱着阻止杨修再行进攻并且想要规劝杨修退兵的想法来的,但是却并不是想要贬低杨修,在张辽看来,杨修虽然并不适合领兵作战,但是自然也有些自己的特长,毕竟杨修年少成名,所凭借的也并不全部都是偷奸耍滑。

“德祖此番归去之后,若能珍视此战所带来的教训,那十数万军士的伤亡也算是并没有白费,主公对于德祖的信任之心,乃是我魏国举国上下都无人能够企及的,德祖也莫要就此沉沦,若无德祖在旁掣肘,主公又如何能够凭借一个颍川之事便将司马懿从紧要的位置上拿下?司马家势力盘根错节,主公之所以不愿让其掌握兵权,多半是因为一旦让其发迹则会很难控制,但此番兵败之后,我魏国上下恐怕除了司马懿无人能和刘封,诸葛亮对抗,故司马懿复出几乎已经成为定局,德祖万万不能自暴自弃,被司马家掌握了兵权与朝堂之上的权利!”

张辽生怕杨修就此陷入沉沦,连忙对其陈明利害,对于曹植,司马懿和杨修之间的关系,张辽冷眼旁观之下早已经看得通透,司马懿乃是从曹丕身侧拉拢过来的臣子,加之司马防原本就是汉朝的京兆尹,权利极大,人脉也是极广,曹植又不像曹操那般能征善战,一旦重用司马懿,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是不能压制住他的发展,导致曹氏式微,这些门道,张辽早就已经心中了然。

听了张辽的这些肺腑之言,杨修终于目光恢复了一些清明,到此时,他终于可以确定,虽然张辽对于他率军作战的才能可能是万分的不认同,但是他和张辽依旧是站在同一个战线上面的战友,因为他们全部都忠于曹植,忠于魏国,张辽话语中的意思,自然就是曹植如果不得已而重新启用司马懿的话,他自然是会和杨修一起控制和监视着司马懿,以防他大权在握之后会做出什么队曹氏不利之事。

张辽的这番言语说完良久之后,杨修才抬眼看着张辽那恳切的目光,沉声问道:“文远将军以为,将这些大军交给司马懿统率,就定然能够对刘封战而胜之?”

显然,对于司马懿,杨修心中依旧是有着千万种不忿之情,他不相信面对兵精将广的刘封,单单将主帅换成是司马懿便能够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杨修虽然对于带兵作战真的有些并不擅长,但是通过这些时日的交战他也是深切的感受到刘封的能耐,他知道,要是遇到的是一般的敌人,自己绝不至于落得个如此悲惨的下场。

“对刘封战而胜之……怕是就算给诸葛亮三十万大军他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刘封的横空出世,几乎可以说是直接改变了中原的局势,若无刘封,孙权、刘璋等势力绝不可能如此之快的走向灭亡,刘封与诸葛亮,皆是不世出的奇才,虽然如今我魏国所占得的疆域最大,但是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刘封和诸葛亮这两个势力消灭,我们的优势多半会被他们一点点蚕食,若干年后,形势走向何处可就不好说了,故而德祖不必心急,此番我等撤军回去后,主公定然会安排司马懿或是旁人再对刘封用兵一次,到那时,司马懿是何种能耐,德祖自然得知。”

听罢张辽之言,杨修又是长叹一声,他知道,张辽这番话又是在安慰于他,若是司马懿率如此众多的大军再一次被刘封所败,那魏国举国之将领,又有什么人能奈何得了刘封了呢,那样的结果所带来的东西,是杨修万万不敢想象的。一时间,他既盼着司马懿能够取得和自己一样的结果,又希望司马懿能够是真正忠于曹植的,而后将刘封灭掉,让魏国成为华夏真正的主人。

张辽看着杨修那纠结的面色,一时间不知道杨修心中到底再想着些什么,当下将心一横,紧接着又出言道:“今日你我二人既然已经敞开心扉,有一事,不知我当不当讲……”

谁知张辽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杨修就已经是猛地抬起头来,向张辽郑重言道:“请文远将军代我下令,今日让营中所剩余的军士们饱餐一顿,明日便启程回到洛阳,待得见了主公,尔等不必为我开脱,这一次出征失败之责,全部在我,不管主公何种处罚,修都一力承担!”

杨修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是张辽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心中登时就感觉这并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杨修,但还是心中松了口气,起码这剩余的十数万大军的性命,到此时算是保住了,魏军的元气,倒是还不算大伤,卷土重来,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