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筠在去客厅的路上一直在想:“你累成这样子还在为这个家奋斗,我又有什么资格偷懒呢?更别说交女朋友这种浪费时间的事了,在我能挑起这个家以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承担更多人的人生,我要把身边最亲近的人先顾好。”

剪年晚上稍微喝了一点酒,半夜的时候她是被渴醒的,一个人默默去客厅接水。

她向来轻手轻脚,走路无声的,刚走到客厅转角处的时候就看到灯竟还亮着,有剪彦武的声音微弱的传来:“是这样吗?我以为你这一年的工程干下来,怎么着也赚了几百万,可以先帮我应急一下渡过难关呢。”

剪彦斌的声音明显是压低了的在说:“我当初也是因为相信杨二哥才会去接这个工程,谁知道,这工程到我手上都已经是转第三道手了,利润薄不说,风险还那么高。

上半年打洞的时候就塌方了三次,损失巨大,当时我把自己的钱都全部垫进去了,亏得是政府工程,结账还比较及时,否则我连员工的工资都要发不上来了,那就得停工啊,损失更大。

本来想着没赚钱也就算了,权当辛苦一场买个教训,谁知道第四次塌方的时候还压死一个人……”

剪彦武缓缓的说:“哎,我知道,上次我还给你送钱过去解决那个事呢,我清楚的。”

“对啊,死者家属把工地堵了个严实,根本就开不了工啊。他们要的那个价纯粹就是发死人财的讹诈,可是我工期紧没时间和他们耗,到头来还是只有赔钱了事。今年真的是既没有赚到钱,还亏了一大笔老本,也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下次开工之前我都想请道士来开坛做法求个施工平安了。”

剪彦武叹息道:“我现在也是尾款结不下来,甲方压了我太多钱了,非要等到年底才能给我结算,我也是快要发不出员工工资的状况了。”

剪彦斌遗憾的说:“那老梁找你商量的那个事儿,岂不是没戏了?”

剪彦武无奈的说:“那还能怎么办啊,没钱就是没钱,就算明知道那儿是座金山,给打一折我也买不起啊。更何况,我也不确定梁老实的话是不是真的,天下哪有掉馅儿饼的事呢。”

剪年站那里听了半晌墙角,最终也没有去接水,转身悄悄的回到房间里默默的躺下以后却是再也没有睡着了,只因她刚才听见剪彦斌帮剪彦武想办法的时候说:“我记得你不是给年年和筠筠存了一百万定存在那儿吗?要不要先用那笔钱渡过难关啊?”

剪彦武沉默了半晌才说:“老二啊,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断了的那条腿里嵌的钢板都和骨头长在一起了,一到下雨天就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腿就废了。

我一直以来酒就喝得多,肝、胃和心血管都有问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呢。

那笔钱我已经存了几年了,任何时候都没想过要打它的主意,那是我给两个孩子的生活保障,万一哪天我连遗嘱都来不及交代就去了,孩子们起码有笔可以过日子的钱啊,那是坚决不能动的。”

剪彦斌劝道:“哥,孩子们都大了,你跟他们说清楚,他们会理解的,总不能眼看着那么好的机会溜走吧,更何况,公司现在不是也需要钱吗?”

剪彦武坚决的说:“我开的公司,倒闭了也是我一个人担着,我不能用给两个孩子留的存款来救公司,更何况还是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的情况下,我更不能去冒这个险。”

说到此处剪彦武便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年年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一心想要多赚点钱帮补家里,忙成那个样子,我看着都心疼,真的是太对不起她了。

她本来应该是一个随便做点轻松的工作就好,只要开心生活着就足够了的小姑娘,现在却因为我不能给她支持不说,还有拖累她的架势,她才不得不整日这么劳累的奔波。

都是因为我没有能力,姑娘才那么拼啊,我还怎么能动她的存款呢,那是我给他们唯一的生活保障。”

剪年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很受宠爱的,所以她在前行和奋斗的时候都是一往无前毫不惧怕的,因为她身后有家人对她的理解和支持。

可是今日偶然听到这些话,那是剪彦武从来都没对她说过的。

她这时候才知道爸爸的公司已经进入了如此难以经营的状态,原来家人们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其实烦恼的事情比她在工作上遇到的那些麻烦要大得太多也重得太多了。

剪年作为家庭的一员,是绝对不可能逃避这些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