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青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聆听,还是听到她呼出了同样的字,一瞬间,表情有些呆滞。

仅仅两秒钟,她神色如常,连忙披衣下床。见君雨馨嘴唇干裂,便细心地端过旁边的水杯,喂君雨馨喝水。

“闺女乖,喝点水。”沈文青半搂着君雨馨的肩头,洗净脸的君雨馨,因为发烧的关系,白玉般的脸庞柔嫩细滑,颧骨处还晕染着两抹红晕,她双目紧闭着,纤长的睫毛却时不时颤抖着,唇瓣翕合着,喃喃自语,勾起了沈文青深沉的母性。

她柔声哄着她喝水,目光里不经意地露出慈母般的怜爱,如同看着自己的亲闺女。

君雨馨虽然意识模糊,耳边响起她自小渴望的妈妈的温柔,她无意识的勾出一抹笑意,清凉的甘露沾到唇瓣,她似乎也感觉到清爽,乖乖张嘴喝着水,时不时伸出粉舌舔舔。

动作可爱至极,看得沈文青不由一呆。

“闺女乖,躺下睡觉,退烧了就不难过了啊。”沈文青继续哄着,将君雨馨轻轻放置好,再伸手摸摸她的额际,热度似乎比之前好了一点点,心里也松了口气。

凌晨三四点,君雨馨闭着眼,嚯地坐起了身子,沈文青刚刚合上眼,察觉到君雨馨的动静,也赶紧跟着起身。

她紧张地问道:“闺女,怎么了?”

“我,我去卫生间……”似乎很急,君雨馨拧着眉头,无意识地摸索着要下床。可不是么,几瓶液体输进去,她能不尿急么?

“闺女慢点!”沈文青赶紧下床,扶君雨馨上卫生间。

外屋的魏漠,虽然疲累至极,眼皮沉重得撑不起,但是,他心里记挂着君雨馨,根本就没有入眠,屋子里刚刚有动静,他便睁开了眼睛。

“沈姨,雨馨怎么了?”

急急地掀开棉被,魏漠挪脚想要下床,“嘶……”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抽气。

他的脚……之前抱着雨馨上山来都没事,现在上了药,休息了两个小时,似乎比之前更痛了。身体一动,牵动得全身都痛了。

一对英气的眉头忍不住拧了起来。

沈文青扶着君雨馨掀开门帘出来,便看见魏漠的动作,她急急地有些生气地低吼:“让你别乱动!你真想变成一个瘸子?你女人有我老太婆照看着,你急什么?”

“沈姨,我……”看着沈文青生气沉下的脸,魏漠知道,她是真心的关心他,但是,一听君雨馨有事,他便不能控制自己。他感动又惭愧,“沈姨,连累你也休息不好,我真的……”

“你就快躺下吧,大男人一个,哪里那么啰嗦!”沈文青不容魏漠说完,便打断他的话。

如果她怕连累,怕麻烦,魏漠抱着受伤的君雨馨敲门的时候,她就不会把门打开。

在这山里生活了半辈子,这里的人们淳朴,善良,乐于助人,她沈文青就是得到了他们的帮助才生活很好。

她帮助困难的人,只是淳朴的山民教会了她为人处世。

“慢点走,前面把脚太高……”沈文青照料着君雨馨穿过堂屋往卫生间去,君雨馨虽闭着眼,对沈文青在她耳旁的低语,她还是下意识地配合着前行。

魏漠看着两人的背影,感概地叹了一声,躺回沙发上。

快天亮的时候,君雨馨大概是感觉到饥饿,嘴巴里嚷嚷着:“烈……饿……饿……”

沈文青又起身去厨房给君雨馨熬粥。这么一来一回的折腾,天也大亮了,沈文青也无睡意,便去地里摘菜,准备早餐。

沈文青喂了三只下蛋母鸡,她照顾得仔细,三只母鸡长得肥嫩,也没少为她做贡献。

平时母鸡下的蛋,她一个人吃不了,就积存起来,拿到小镇上换一些生活用品回来。

除此之外,三只母鸡,还像是她的孩子,每天围着她转,咯咯咯地叫个不停,也给她排遣了不少寂寞,没人来串门的时候,她便对着这三只母鸡说话,让她的生活也有着无限乐趣。

照例去鸡窝旁捡起了三只鸡蛋,沈文青瞥了最肥的那只母鸡一眼,想着屋里的两人一个头部受伤,一个除了腿浑身都是伤,家里除了这三只母鸡,便再也没有什么更有营养价值的食物。

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只母鸡,往厨房去。

接近中午的时候,君雨馨终于睁开了眼睛,感觉到头部有些晕晕的,她伸手一摸,便触到了额际缠着的纱布。

眼前陌生的环境,让她拧起了眉头。

屋子里很简陋,除她躺着的床,旁边还有一个貌似于装衣服的木柜,从木柜中间了镶嵌的一面镜子,她这样猜测。

而她躺着的床是有架子的木床,床上还挂着蚊帐,床的旁边开着一个小窗,亮光从小窗里投进来,屋子里还是显得有些黑。

这是哪里?

君雨馨冥思苦想,良久,昨晚惊惧的翻车坠崖一幕在她脑际闪现,她记得在风雨中好冷,魏漠半拉半拽着她在稀泥里攀爬……

妈妈!

对了,夜里她似乎听到了妈妈温柔的声音,妈妈?君雨馨转头搜寻着,入目的除了满室的昏暗,再无一个人影。

她一定是做梦了!妈妈怎么会在这里!再说,记忆中她就没有听过那么动听的声音。

坐起身子,脑子里一阵眩晕,闭眼,抚额,再次睁开眼,掀开有些发硬的棉被,君雨馨下床,脚步有些踉跄,完全是头重脚轻的失重感。

撑着墙,她缓缓走出屋子,掀开布帘,堂屋的大门敞开着,强烈的光线让她不禁闭起了眼睛。

“雨馨!?你醒了!”魏漠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扭头便看见君雨馨一手掀开门帘,一手撑着墙,似乎是头晕,双目紧闭。

听见魏漠的声音,君雨馨缓缓睁开眼睛,就见魏漠躺靠在一张靠墙的木质沙发上,惊喜地看着她。

“魏漠……”君雨馨轻轻唤了一声,“我们这是在哪里?”挥去脑子里的晕乎感,高一脚浅一脚走出来。

“雨馨,医生交代你不能乱走!”看着君雨馨一步三晃动,魏漠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抬腿想下床去扶持她,钻心的痛瞬间让他扭曲了一张脸。

“哎呀,闺女,你怎么出来了!”沈文青听见魏漠急急的呼声,从厨房跑了过来,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君雨馨扶在怀里。

“你,你是……”君雨馨晃着脑袋,看着和蔼地扶住自己的阿婶讶异不已。

“她是沈姨,昨晚是她收留了我们,一整晚都是沈姨在照顾你……”魏漠介绍说。

“沈姨……”君雨馨重复着,记忆中那么动听温柔的声音,就是此刻把自己搂在怀里的沈姨?

她看上去就面慈心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谢谢沈姨……”君雨馨掀唇温柔地笑笑,“给你添麻烦了……”

“快别说了,闺女!你不能走动,得静养观察!”

君雨馨睁开眼睛,虚弱又乖巧的样子,沈文青喜欢得不行,也心疼得不行!扶了她,将躺椅挪到魏漠旁边排着,让君雨馨躺下,再将烧得红彤彤的火炉搬过来,给两人取暖。

“山里没有暖气,取暖全靠这木炭,你们放心,对身体绝对没有害处,不过,确实还挺暖和的。”

又将君雨馨的躺椅挪得离火炉近了一些,沈文青这才进厨房去端汤。

“闺女,小伙子,沈姨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养的母鸡,给你们炖了汤,赶紧趁热喝。”

“谢谢沈姨……”

君雨馨和魏漠一人手里端着一碗鸡汤,感动得不能自抑。尤其是君雨馨连眼圈都红了。

“沈姨,你也喝,别光顾着我们……”魏漠知道山里的日子清贫,沈姨的家里更是简单,这鸡或许就是沈姨最值钱的东西了。

现在居然也杀了给他们炖鸡汤喝,二十九年来,魏漠第一次感觉到人性的光辉。

沈文青笑了,“你们喝,阿姨身体好着呢,喝了也浪费。”她能看得出来,这两孩子都是心眼儿不错的人,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想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们。

要是……

要是什么,她倏地掐断了自己的思维,对着两人交代了句:“我再去请王大夫过来给你们瞧瞧。”

转身,走出了堂屋大门。

盯着沈文青的背影,君雨馨觉得她是那样孤寂。她虽然一脸慈祥,对着她和魏漠笑意盈盈,但是她总能在她说话的不经意间,捕捉到她眸底一闪而逝的愁绪与伤感。

她一定有很多不能向人诉说的故事!

聪慧的君雨馨虽然脑子有些晕乎,但还是一眼便能看出许多,在她的眼里沈文青是那样善良,和蔼,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探知了解她。

不一会儿,王大夫就随着沈文青一路走了进来。

放下出诊箱,王大夫先给君雨馨检查体温。

“已经退烧了,丫头,有没有想要呕吐的感觉?”王大夫也是个五十几岁的乡村老医生,询问着君雨馨,也显得格外慈祥。

“偶尔有那么一点点,也不是很强烈。”君雨馨呼吸一滞,王大夫关切的眼神,扶着他额际温暖的手,给她一种爸爸的感觉。瞬间,她鼻子里有股酸涩上涌。

“丫头有轻微的脑震荡,须得静养。”

“这可咋办才好?”沈文青看上去比君雨馨和魏漠还着急,“刚刚我在村口听人说,下山往城里的路,昨夜后半夜全部断掉,现在无法下山,会耽搁她们下山治病啊。”

交握着手,沈文青忧虑地看向了王大夫。

“大妹子也不用太担心,能够去大城市里医治当然更好,可是路断了,也只得暂时在这里养着,我会去镇上想办法给他们调剂一些必需药品回来,只是这小伙子的腿伤和身上各处的伤,很严重,有些药怕是连镇上也没有。”

“我不要紧。”见王大夫这么说,魏漠赶紧插嘴,“我就一点小伤,只要雨馨没有大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