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水灵一起齐心协力地帮容月儿处理完她身上的伤势之后, 曲轻歌这次能稍微歇一会儿。

不同于先前伤痕累累的模样,此时的容月儿的外伤已然被水灵治好, 大片光滑白皙的皮肤如同从未被伤过一般,毫无瑕疵, 可只有曲轻歌心底明白, 容月儿的内伤尚未痊愈, 还得多养几日才能好。

索性她体内干枯的灵力已然开始逐渐充盈起来, 在灵力的滋润之下,相信容月儿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怕那些追杀容月儿的人还有残余, 曲轻歌索性也就不出门了,守在容月儿床边打坐, 静静地等候她的苏醒。

在日头从正中逐渐往西边斜去之时, 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容月儿总算有了些动静,在她睁开双眼之时, 在一旁打坐的曲轻歌也同时睁开了双眸, 转头向着她望去, 两人四目相对。

“轻歌。”

“月儿,你醒了。”

同时出口的话语, 令两人都楞了一下, 随后又同时笑了起来。

曲轻歌仔细观察着容月儿, 见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明媚,似乎从未将之前的事当成一回事, 心却不怎么开心得起来, 因为这说明……

这种追杀, 已然不是第一次了。

“无需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见到曲轻歌露出那种略显沉重的神情,容月儿反到爽快地轻笑起来,安慰起了她。

“我想知道,是谁干的?如果你想说的话。”因为不排除容月儿不想让自己插手她的事的情况,所以曲轻歌的问话也没说一定要寻求一个答案。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我爹。”

容月儿脸色都未变地直接将这个惊天秘闻告诉了曲轻歌,可曲轻歌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她从前尚在泉宇界之时,曾受容月儿之遥,去容家做过一次客,从那时起,她就察觉到了容家,或者说是容家家主,容月儿的父亲,对于她的态度隐隐有些奇怪。

这天底下,哪有一位父亲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神跟看什么仇人一般,甚至偶尔还闪现了几道贪婪的神色,对于眸中宝物的贪婪。

从那时起,曲轻歌心底就隐隐有点直觉,认为容家家主势必会对容月儿不利,她也隐晦地提醒过容月儿一两次,可每次都被她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所以她也以为是容月儿不愿意自己插手她的家事,出于对朋友的尊重,也确认有宗门在,容家不敢对容月儿如此,曲轻歌这才放手不再理会这事,没想到容家竟是胆大如斯,竟是明目张胆地派死士混进昊天秘境之内,意图截杀容月儿。

难道他们不知晓,身为分宗核心弟子的容月儿魂牌可是存于凌云宗之内,若是她身死,死前的最后一幕定会传回宗门,届时宗门定会严厉彻查此事的,那作为凌云宗分宗的附属家族的容家,可就没什么好下场了。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容家被我逼急了。”容月儿冷笑一声,“你知道吗?我娘亲,竟是被我父亲亲手害死的,只因父亲贪图娘亲手中的一件东西,而娘亲察觉到父亲的狼子野心,所以不肯将那物交给他,所以他就一不做二不休,将娘亲给杀了,当着我的面!”

说道这,容月儿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已经习惯了每次说到娘亲的事情就笑得如此开心了,可曲轻歌却莫名地觉得她在哭,狠狠地哭泣,为她失去的母亲,也为她狠心的父亲。

“当时我调皮,躲在衣柜里,而父亲杀娘亲之时心绪混乱,没察觉到我的存在,所以我是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的血从娘亲的身上涌出,直至她再也没了气息。”

“可父亲万万没想到,他所想要的东西竟是早已在我与妹妹出世之时,就被母亲分别藏到了我与妹妹的身上……”

当初事发之后,容月儿亲眼看着她父亲发疯一样地在娘亲的房中找着什么,可直到第二日清晨,他什么都没找到,最终只能不甘地转身离去,随后容家内就传出了家主夫人暴毙而死的传闻。

真是可笑,她娘亲死前可是一位金丹巅峰的修士,即将晋级元婴期,如何会那么容易地就暴毙死去,可有身为家主的容父在上头压着,其他人即便是心有猜测,也不敢说出来,所以这件事就成为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容月儿一直躲在母亲房中的衣橱之中,按理来说应该早已被她父亲在疯狂的寻找中发觉,可不知为何她父亲在找那件东西之时,却总是忽略了这个衣橱。

思量想去,忆起娘亲临死前往这边望来的那一眼,包含着眷恋与不舍,容月儿心中隐隐地明白是娘亲临死前保护了她,可这只是一时的。

之后只要她与妹妹一日生活在这个有着父亲的容家里,就得面临着一日的生命威胁。

所以她在设法从娘亲屋内溜回自己的院子里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娘亲所留下的那几位心腹,制造出一个妹妹出门游玩走丢的假象,将她的妹妹容星儿远远地送走,托付给一对受过母亲的恩惠,又是身为母亲心腹的夫妻。

从此,容家只余嫡出大小姐,而没了二小姐。

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心寒,如她所料的,妹妹的‘走失’并未引起那位狠心父亲的丁点反应,他甚至连做做样子地派几个人去找寻一番都不曾,虽为她的计划提供了不少便利,但也令她对于这个父亲彻底死心,开始产生了恨!

随后她在容家中隐忍多年,冷眼看着那位父亲又娶了个好控制的妻子,生了几个蠢货孩子,忍受着他们长期的磋磨,才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借着容家中尚且支持她的长老们,搭上凌云宗前来世家中收徒的那位师叔,从此脱离容家。

不过她的此番作为也暴露了她自己,使得她父亲猜测到了她定然知晓娘亲说留下的那东西的位置,甚至很可能那东西就在她的身上。

但是那又如何呢?

她容月儿可是作为凌云宗的预备核心弟子进入的凌云宗,只要她一日不被淘汰出局,亦或者没到通过最终考核的时间,她就一日都得的待在那与世隔绝之地接受宗门的培养。

而等到她终于达到能参与最终考核之时,她也早已羽翼丰满,身后还站着整个宗门,区区一个容家,又能耐她何?

即便是这些年被容家派人暗杀过无数次,可她不依然还是活蹦乱跳地,而容家那些暗杀者的坟头都草高三尺长了!

所以她就那么肆意地在容家家主目呲欲裂的目光中逐渐成长,修为越发精深,变得越发优秀,甚至还能时不时地去探望妹妹,顺便打压容家。

也是她太过自大了,竟是在顺利地突破化神之后,自认容家再也拿捏她不得,直接嚣张地对着容家放狠话:“只要他容瀚一日是容家家主,她容月儿就一日不会放过容家!”

结果将容瀚逼急了,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千里追杀的戏码。

但事实证明,她容月儿就是命不该绝,“只要此时死得不是我,我定要让容瀚,乃至于整个容家付出代价!”

听着她宛若深渊厉鬼的声音,看着她脸上那越发灿烂如春花的笑容,曲轻歌狠狠地拧起了眉,她试探般地伸手向着容月儿探去,却在半途被人猛地握住。

感受着那几乎能将人手骨捏碎的力道,曲轻歌轻叹口气,将另一只手抬起,轻柔地放在容月儿头顶上,安抚似地拍了拍,道:“月儿,你陷入魔障了。”

“我知道。”

在看清自己所握的人是曲轻歌之后,容月儿就松开了手,听到曲轻歌的话语,她苦笑了一声,低低地回应道。

她自然知晓自己是入了魔障了,可任谁这么一路走来,背负着那么多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东西,却还得强撑着不让自己发疯,都会入魔的。

她已然……快要撑不下去了!

有时候容月儿还会羡慕她的妹妹,那个被她保护得单纯天真的妹妹,每日只需烦恼该如何提升修为和跟她的青梅竹马打打闹闹,就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无需去承受来自容家的压迫,无需去承受杀母之仇不得报的煎熬,无需去忍受来自亲生父亲的仇恨。

早在被心魔入侵的那一刻起,容月儿便知自己是入了魔了,可她却无法脱身而出,除非容瀚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