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弘昼心中的怒火也早已冲天,只是之前要劝着弘历,又要安慰玹玗,才一直压着。“让你去把茹夫人找来,是你没长脚,还是这府中的人都死绝了,统统给我滚到街上去找啊!”

小厮见弘昼动了大气,忙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又大声张罗着人手,准备上街去找人。

“出了多大的事啊,惹得我们五爷这么生气。”

一阵娇语从院中传来,只见一个柳叶弯眉,眼眸含媚,却仅仅略施脂粉,身材妖娆穿金戴银,但又不觉俗艳的年轻女子,如风扶柳地缓缓走进来。

她就是弘昼口中的茹夫人,花名叫茹逸,是京城红极一时的雅妓。

在这幢宅子里,一般的客人和姬妾,若无招唤只能在第一进院居住和活动,而茹逸则是住在二堂,算是这里的女主人,也只有她能在府中自由走动,可见弘昼待她的特殊。

京城中雅妓有一半都是明朝贵族,国破又遇家道衰败,只能被迫以卖艺为生。这些知书识礼又才貌出众,出淤泥而不染,身虽低贱但心比天高,又有优雅脱俗额气质,因而引得王孙贵胄倾慕。

茹逸不仅才学好,还有一手好绣工,桃李年华刚过,在欢场已浮沉八年的她攒够了赎身银,便洗去铅华在城南开了间绣庄谋生。虽说一直守着清贞,可一旦被套上了“妓”字,就是永远都洗不去的污点。见她一个人讨生活,又没后台关照,旧时恩客中少不得有些泼皮没脸的,时常找上门来纠缠不休。

想说嫁人吧,五大三粗的下九流,不嫌弃她出生的,她又看不上眼;嫁给那些无父无母的穷苦书生,她以前那些不要脸的恩客,还不仗势欺人,提出些肮脏龌龊的要求,既不能保护她,她又何苦去连累别人;至于高门大户,就算她肯放下身段为妾,也未必就有好日子过。

京城里有句骂人的老话:咱们府上下等丫头也是清清白白的,怎么说都比一个妓高贵些。

这样的委屈她哪里受得了。

弘昼也是茹逸旧时的恩客之一,别看京城都传他是个荒唐皇子,可深交后才知其为人有想不到的正直,又是个文采风流之辈。有一次茹逸的绣庄被人寻麻烦,恰被弘昼撞见,就出手替她解决了。可帮得了一时难帮一世,弘昼索性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外宅,想着生活所迫,且她对弘昼也有几分倾心,于是就答应了,搬到这城南的宅子,做了见不得光的外宅“如夫人”。

这是应该怪造化弄人,还是该怪祖上错选了姓氏呢?

茹逸都不怪,既来之则安之,比起历代那些遗恨红尘的女人,她已经算是好命了。

“呀,谁狠得下心对这个清秀的姑娘下如此种狠手。”见玹玗血淋淋的样子,茹逸倒是不怕,一脸怜惜地问道:“五爷倒是赶紧让张大夫给治伤啊,找我做什么。”

“你的针线活好,找你帮她缝合伤口,就是不知道……”弘昼双眉微蹙,怕她不敢下手。

“行,但这可疼着呢。”没想到茹逸没有半点犹豫,一口就答应了,还对玹玗劝道:“疼你也就只能忍着别乱动,要是线缝歪了可别怨我啊。”

说着,茹逸吩咐人去准备烛火、热水,又请张大夫给玹玗上些止疼麻药,然后回房取来了往日绣人像用的羊毛针,和自己抽茧而得的蚕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