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袂这片绿洲真是很奇怪,夜幕降临后就有会水汽蒸腾成雾,弥漫笼罩着整个村庄。

听江平说,戏班会选择这条较为艰辛的路线,也是担心走官道会遇到不必要的麻烦。两天前的日落后,因为奇怪的浓雾让他们在前面瑶笛谷迷失方向,但毕竟是走江湖的人,也并不惊慌,原是想凭借星光指引寻到出路,但抬头之时竟看到奇怪景象。

明明尚未到十五夜,天上却挂着一轮满月。

他们是顺着一束银辉来到此地,虽然觉得村庄诡异古怪,但两日相处下来,发现村民都是和善淳朴之人,这才将防备之心渐渐搁下。

“既然理亲王有带着自己的死士前来,为什么包头镇之后没有继续追杀?”得知客栈那夜的情形,江平疑虑的分析道:“也或许他伏兵是在黄河之畔,你们没有选择官道,才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弘昼神情冷峻,嘲讽地笑道:“扎木扬虽是个猪脑袋,但也有开窍的时候,应该是猜到四哥有心放他一马,所以迷途知返,懂得弃暗投明。”

此言确实有理,如果扎木扬继续和弘皙勾结,即便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派军横渡黄河,但在沿岸设兵埋伏却也并非难事,若是伪装成迁徙的牧民,甚至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云织偷偷将视线投向弘历,他们还有别的约定,眼下由他提出暗示,乃是最佳时期。

“如班主所想,弘皙可是带着死士前来。”就算没有云织提醒,事情也早在弘历的酝酿中,望向弘昼叹了口气道:“说不定是有人帮我们牵制了那帮死士,才换来这段路的平安。”

除了弘昼、云织,其他人都听不懂此话的暗藏之意。

“有贵人相助那便最好。”云绣已困乏得有些撑不住了,不赖烦地说道:“接连赶了好几天的路,就算有什么计划也等明早再说吧。”

“绣丫头先别急着睡觉,刚才村长说今晚要设宴招待你们。”江平拉着无精打采的云绣往地面上走去,生怕这个懒丫头失了礼数。“此地的东西特别,别说中原吃不到,就是普通的蒙古部落有没有,还是两说的呢。”

村中虽都是汉人后裔,但隐居在此千年多年,生活习惯早已和西域人融合。

所谓的夜宴就是设在村中的一块空地,却是有肉无酒,大伙儿只能围着篝火席地跪坐。

奉上的茶自然和中原有别,乃是用绿洲内几种特殊花草熬住,一年四季的配方都不同,味道古怪,但能祛病强身。

虽然觉得村长奉茶时脸上挂着古怪的笑,但江平说这两天都是喝此种茶,并不什么不妥,弘历和弘昼这才放心饮之。

用来招待贵客的传统大菜,则是羊肚烤肉,做法和苏州名菜叫化鸡颇为类似。

选不超过两年的羯羊,宰杀后砍掉头和四腿,并掏空腹部,把羊腿肉切好抹上香料、配上野菜装入羊肚中,再埋进已烧得赭红色的沙堆下,待沙热将其慢慢烘熟。

烤好的肉用手撕碎了,夹在外焦内软的面饼中,就着热茶吃,风味独特非中原菜色能与之媲美。

不过那草花茶似乎还有安神引梦之效,晚饭不过不久,众人都有困乏之感,便纷纷回到地下石室休息。

那晚,弘历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梦到自己被困在腥臭漫天的山穴中,眼前是个极大的血池,上面还漂浮着人头残肢。想逃离这恐怖的地方,却怎么都寻不到出口;想大喊弘昼他们,却无法叫出声来;忽然有个暗影袭来,想与之对抗,却被推入血池之中。

骇然从梦中惊醒,却已是浑身冷汗,心悸难平,不住喘气。

总觉这石室有种古怪的压迫感,惊魂未定的他穿好衣服回到地面,才发觉天还未亮。

掏出村长所赠的明月珠,它在朦胧的夜色里透着幽幽橙光,忽然他发现珠子中烟煴着血红的雾气,渐渐的竟化出一个“玥”字,但转瞬便散去了。

这神奇的珠子让他想到,东晋干宝所著的《搜神记》中有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据说鲛人寿长千年,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相传鲛人寡情,常以优美动听的歌声诱惑海上渔民,食其精髓以养自生。可鲛人中也会有痴情之辈,在为感情而悲泣时,泪滴就会化作明月珠。

明月珠蕴藏着鲛人的情,和无尽的殇,因为此珠生成,鲛人就会化云落雨。

失笑的摇了摇头,他只当是一时眼花,毕竟这个村落太过神秘。

走到屋外,四周果然雾气蒸腾,天幕上的满月有纱云围绕,向山谷方向望去,有点点磷光浮在空中,飘飘荡荡去往天际的尽头。

其实,在大清朝的地图里是没有标注这片绿洲的,但在他无意中得来的游记残本上,却详细描述了此地的景致。

天地之大,世事神秘莫测,或许真有些神奇的地方,不是常人能够看透。

晚风徐徐吹来,噩梦带来的抑郁悲苦慢慢散去,弘历正欲收拾心情回地下石室休息,却见左侧有个黯淡的身影。

“还是放不下心结吗?”走到弘昼身边,弘历浅笑着叹道:“如果你的茹夫人真是一路跟来,应该也会选我们所行的那条路,说不定会在这里和我汇合。可前提是,她必须能逃过弘皙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她只身前来,沿途的危机绝不比咱们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