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妃嫔不和明争暗斗,各宫的奴才也会针锋相对。

康嬷嬷是惠太妃纳喇氏身边的人,与永和宫的人有不少旧怨。和贵太妃将她指婚给康德安,心有不甘的她求过谷儿帮忙,但谷儿却没有履行承诺。可她始终相信,只有仁寿皇太后能帮她摆脱厄运,所以再次忍着屈辱前去永和宫,想亲自面见太后。谷儿会做表面工夫,但木子的脾气就没有那么和顺了,不仅将她拦在仁泽门外,还当众出言羞辱。

仁泽门对面就是缎库、茶库、南果房等,所以白天东小长街来往的奴才最多,木子如此不留颜面,折辱了别人,也埋下了祸根。

“这事儿别说奴才不清楚,就连银杏都没弄明白,但遗诏在永和宫的谣言,确实是从宁寿宫传出来的。可惜了木子,听说她父母已经求了家主,家主也出银子打点了内务府,仁寿太后也同意,最多半年就放她出宫嫁人。”李贵宝借着送药的由头来到慎心斋,他们聊天也不躲藏,就在厅房坐着,只是声音很低。“虽然时隔多年,但奴才清楚记得,那日奴才正好在茶库领东西,隐约听到木子对夏依说:要怨就怨你的旧主,注定你这辈子要老死宫中。”

“难道当年的选秀,是被惠太妃娘娘做了手脚,康嬷嬷才会在复选时被撂牌子?”玹玗惊讶望向霂颻,急着想求证心中的猜想。

按照惯例妃位以上者的亲戚,除非是皇帝特别看中,多数都被指婚给皇族宗亲。就康嬷嬷的性格,或许没有攀附皇宠的高心,但能嫁个皇室宗亲为人正妻,也算是锦绣前程。

“没错,她被撂牌子是我和惠妃动了手脚。”霂颻叹了口气,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夏依是康熙四十五年的秀女,但事情却要从康熙四十二年说起。”

惠妃的长子胤禔,原来只是康熙帝的第五个儿子,但前面四位皇子幼殇,按照清廷的礼法,成年皇子中年纪最大者,就被列为皇长子。

说到聪明能干才华横溢,那时的太子胤礽比不上他,论起样貌长相,更是诸皇子之冠。十八岁就已随抚远大将军出征,任副将军参与战事的指挥。康熙三十五年亲征噶尔丹时,他索额图领御营前锋营参赞军机,同年三月被封郡王才年仅二十六岁。康熙三十九年,以总管之职,随驾巡视永定河堤,并衔命祭华山。

康熙帝偏宠胤禔,就连外国传教士都看得出来,可庶出身份决定了命运。

胤礽被立为太子后,胤禔表面上并无异议,面对康熙帝时,言语间也说得十分得体动听,但心里却暗藏不甘,多年来一直觊觎太子之位。

康熙四十二年,胤礽勾结索额图密谋篡位的证据被揭露,此事闹得朝野尽知。可康熙帝为了保住胤礽,称索额图以外戚身份,蛊惑唆摆品性纯善的太子,将索额图和他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处死,其党羽或被诛灭、或被拘禁,或被流放,其同祖子孙都被革职。

索额图乃是一代权能之臣,满洲正黄旗贵族,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的叔父,世袭一等公,却死在了康熙帝的护子私心中,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事件表面是了结了,可诸位皇子都为康熙帝的过度偏心而忿忿不平,胤禔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下定夺储的决心。

市井书场中有句广为流传话:大凡人不做指望,到也不在心上;一做指望,便痴心妄想,时刻难过。

有一次胤禔酒后失言,自比多尔衮,并抱怨康熙帝偏心,说鞍前马后南征北战有他,但做太子的却是那个贪生怕死,不敢上战场的胤礽。

也不知道是谁暗中做鬼,把这件事捅到了康熙帝跟前,揭示了他对帝位的野心。

康熙帝虽未立刻斥责于他,但父子关系却一落千丈,惠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康熙帝也有疏远她的迹象,所以为保儿子,她只有另做打算。

“也就是说,惠太妃如此筹谋,是为了把康嬷嬷献给先帝爷?”霂颻的讲述还未完,玹玗已经忍不住插嘴叹道:“明明是沾亲带故的一家人,何苦如此算计。”

“同是先帝爷的儿子,都嫡庶有别,何况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亲。”见玹玗的脸色瞬间苍白,霂颻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对后宫中的母亲而言,孩子就是灵魂的寄托,只因为有了孩子,才能在这冷漠的宫墙内坚难活下去。”

当时康熙帝路过御花园,见一群秀女在花林中玩笑,他被一阵银铃般笑声吸引,所以驻足片刻,并让身边的内侍去打听那位秀女的名字。

只因为康熙帝的这一问,就彻底改变了夏依的命运。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这次轮到李贵宝叹气了,又喃喃问道:“既然先帝看中她,那为什么她一直都只是宫女呢?”

“哪里是什么看中。”玹玗抢在霂颻前面解答,声音低微地幽幽说道:“先帝爷妃嫔众多,匆匆一眼,随意一问,岂会真正记在心上。康嬷嬷并非天仙绝色,或是有人安排事情岔开;又或者内侍受人买通拖着暂不回话,不出半日先帝爷就会把这事给忘了。”

“御前行走的人吃两家茶礼是平常事,一边通知了惠妃,一边又通知了德妃,轻轻松松就能赚到两份丰厚的赏银,何乐而不为。”三个孩子已听得惙怛伤悴,霂颻仍是神色平和,慢条斯理地娓娓说道:“最主要的是,我和惠妃慢了一步,当时德妃暗中扶植的姝贵人,抢尽了后宫所有风头,夏依自然就被先帝爷抛到脑后。”

“原来她是仁寿太后扶植的人,难怪熹妃娘娘入宫后,会受太后眷顾。”李贵宝自以为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传言就应该不假,熹妃娘娘就真是仁寿太后安排皇上身边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