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黑暗是天地的震慑,能让人的心底涌出最深的恐惧,所以适合阴毒的罪恶之人。

包头镇时,扎木扬率人夜围客栈;草原营地,暗影黑骑突掠牧民;而今晚的两河草域,对方又想趁夜偷袭。

可这帮魑魅魍魉也不想想,之所以只在墨色中进行一切,三分是出于人心对黑暗的畏惧,七分则是来自行恶之人本身的恐惧。

说白了也就是害怕恶行失败,不敢面对后果,是胆怯让这类人只能行动于暗夜。

弘历紧绷着脸,看着留笺上的两个人名,沉吟了半晌,才喃喃问道:“报信之人可信吗?”

“我姐姐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虽然是弘皙的人,但绝不会违背姐姐的命令。”茹逸肯定的点点头,又低敛浅笑,语气颇有些无奈,“在我的问题上,姐姐摆明是两边都不想帮,但是她的提醒,已经是最好的帮忙。”

“我们的人还没到,那弘皙的人是如何知道我们在此安营的?”这是眼下最困惑弘历的问题,就算要想法子应对,也得知己知彼。“莫非这一路来,都有人尾随监视。”

“不可能。”茹逸立刻否定地说道:“出了青衣袂就是一片大漠,是没有办法藏人的。”

弘昼转头望向她,好奇地问道:“不是说,明朝锦衣卫有伏沙遁地之能吗?”

“如果真有这么神奇的功夫,明朝能亡于大清吗?”琼音一时口无遮拦,又大笑这无稽的市井言论。“我跟着两位小姐多年,从来没听说这种功夫。”

“他那是书场混多了,着魔昏头了吧!”茹逸娇声嗤笑,才耐心地解释道:“弘皙身边的杀手是学过一些东瀛的隐遁忍术,也不过都是些障眼法,还得环境条件合适。我们离开青衣袂后,在大漠中整整行了一天,那正午的沙砾有多烫,你们也领教到了,所以忍术是完全用不上。虽然这两日都是走在洪流灌木丛,或胡杨木林之中,但请四哥相信,如果有人跟踪,以我只能,定会有所察觉。”

弘历微微点了点头,茹逸言之有理,且他们停留此地扎营,是预先安排好的,既然随行队伍中有两个弘皙的细作,那也就说得通。

“琼音,你去把其他人就叫起来。”弘昼想了想,又多嘱咐了一句,“大家伙手脚都轻些,最好不要弄出动静,也别点灯,保持现状就好,还有就是让他们都穿深色衣服。”

“五爷是想玩一招金蝉脱壳?”此计不是不好,但琼音也很了解弘皙,经历过两次失败,今夜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看情况,看来人。”弘昼只简单回答了六个字,然后与弘历相视一笑。

如果弘皙只是派几个杀手前来,那就不用躲了,统统剿灭全当是报仇。但如果他勾结了准噶尔部,事情就得两说。得看他们的人数和目的,能躲得过去是最好,可若对方多人又不肯善罢甘休,那就只有应战。

琼音领命出去后,弘历、弘昼、和茹逸也跟着离开营帐,各选一方,观察四周的动静。

忽然,背后的胡杨林内传来夜鸟惊飞的声音,三人都觉不妙,弘皙的人不是埋伏在和对岸,而是在不远处的树林,如此一来,他们想躲就难了。

“听声音,像是一大队人马,可能有七八十人。”弘昼眉头紧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还好弘皙不知道我们多了十来位蒙古高手相助。”弘历庆幸地叹道:“若是正面应战,也不至于半点把握都没有。”

“不如我们弃马渡河,先躲过去再说。”琼音已招呼了众人起来,听他们说得如此严重,又想到来人是流兵不好对付,且她还得留着命给雅琴报仇呢。

“河面看着不宽,但流速湍急,我们这群人中还有好多都不熟水性,这法子行不通。”还没等弘历开口,茹逸已经抢先否决道:“再说对方来人不少,像是志在必得,若穷追不舍,我们连马都没有,能跑的出多远,这是下下策。”

若是夜袭,多时都会选用风助火势,这把戏弘皙上次也玩过。

弘历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向江平询问:“班主,戏班表演杂耍,可有爆竹之类的物品?”

“爆竹我们没有。”江平瞬间领悟到弘历的用意,呵呵笑道:“炸药倒是有一整箱子。”

弘皙玩火,那他们就回敬炸药。

江平让人把箱子抬过来,弘历打开一看,那些炸药还都分别用大竹筒装着,便立刻让他们装上引线,每七根绑成一捆,放置在营内各处。

此刻,弘昼也心生一计,侧头看着茹逸问道:“我记得你身上有些很的细钢丝。”

他们扎营之地是在两河之间,入口处并不宽,想要硬冲出去很难,却可借地势消磨部分敌军。

“你要飞天索做什么?”琼音不解地微微皱眉,那只是杀手飞檐走壁借力的工具,能在空旷草地上起什么作用。

“飞天索变绊马索。”茹逸了然一笑,也拿了琼音的那件给弘昼。

而一旁的尼斯格巴日已观察好了几棵大树,笑着主动请缨道:“这设绊马索的事,还是交给我们兄弟,离地高矮,哪怕只差分毫都会影像效果。我们几位兄弟在军中受过训练,最擅长玩这手。”

说着,他又让两个兄弟把牵走,悄声带到河边的灌木丛中伏下。

云织和云绣都以佩服的眼神望向那两个蒙古兄弟,三十多匹马列队而行,竟是如此安静,恐怕也只有从小和马相伴的他们,才能有这样的绝活。

准备就绪后,众人带着可用的物品撤出营区,也退到河边的灌木丛的潜伏。

一直等到四更时分,就在他们身后,黄河对岸突然升起一点信号火光,弘皙居然选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发动袭营。

连串的堕地传来,同时还有有马匹受伤后嘶声鸣叫。

那细钢丝即坚固又锋利,做绊马索可比绳子好多了,一旦马匹被绊倒,马蹄就会受伤,无法继续作战。

延丕勒多尔济手持弓箭,全神贯注的盯着营地,他是众人中箭术最精湛的一位。因为潜伏在湖畔,不能露出任何破绽,所以一开始无法使用火箭。江平他们已经把炸药的主引线埋在离此最近的营帐背后,又在引线旁放置一盏油灯,静待敌军冲入营地,就射裂油灯引爆炸弹。

不过这一箭需要又快又准,且只有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