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雪严霜,玉梅寒蕊伤。

忍受冰磐折碾,频磨难,宛红妆。

愁藏,谋暗殃,恨心篱下蔷。

叹问薄情人性,千斛泪,映残阳。

……

远在边关的人会猜度君心,困身红墙的人更是步步为营。

玹玗入景仁宫当差,第一天刚去,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惹人心生妒意。

包衣奴才入宫后,很少能有保留原名者,多数都是主子根据自己的习惯赐些好记的名字。

银杏的名字,乃是当年谷儿揣摩着仁寿皇太后的心思所改,虽然后来跟了熹妃,但毕竟是皇太后宫里出来的人,再另赐名字,多少是对皇太后不敬,所以就一直用到现在。

至于景仁宫的其他奴才,秋月和秋华是四年前中秋节时被安排入宫的,毓媞给她们取这两个名字,也就是图个好记。

之后,毓媞渐渐把除银杏外,其他七个宫婢都换成了自己人,并按照先例用秋字辈,以和内务府安排来的宫婢做出区分。

毓媞仅是妃位,景仁宫确有八个近身宫婢,这是皇贵妃的规制,所以涴秀如后就没再多要仁寿,而是把内务府安排的奴才调去伺候。

涴秀入宫初时脾气很大,结果不出半年,那些外人就都被这位蒙古格格打发去了辛者库的杂役处。

如此一来,毓媞就借着涴秀的不懂事,把景仁宫的近身宫婢都换掉了,只剩下雁儿,和那些粗使照管花草、清扫院子的奴才是内务府的指派。

雁儿为人老实又单纯,又没有任何背景,毓媞用着还算放心。最难得她性子柔顺,任由涴秀怎么刁难,都只是默默忍受,时间久了涴秀也挺喜欢她,就一直留用至今。

而涴秀被封为郡主后,按制应该有两个近身宫婢,毓媞便把身边的秋萱拨给涴秀,并由着涴秀的性子,再次改名为莺儿。

莺儿的娘是毓媞母亲的陪房,在家中算是有头有脸的奴才,送莺儿入宫是想求毓媞安排一个好夫家,最好能嫁个京官为正室。可进宫还不到一年,就被派去伺候涴秀,且地位还在雁儿之下,梳头更衣、端茶递水轮不到她,只是负责涴秀房中的清扫工作,平日也不在屋里伺候。心高气傲的她哪里甘愿,常常暗出怨言,说她的娘旧日在府中比涴秀的娘都高一等,她为什么要伺候这么个出生低下的主子。

玹玗入景仁宫的第一天,莺儿还等着看玹玗会被改成什么鸟名,结果涴秀直接一句,她和玹玗乃是旧友,且玹玗的名字好听好记,所以不用改。

“格格,这盒东西就麻烦你帮奴才收着吧。”玹玗将那个装满私物的包袱式纹盒交给涴秀,这里面的物件,若是被人翻出来,还不知道要惹多大麻烦。“至于狸花,有瑞喜养着呢,我也省心了。”

之前涴秀是想把狸花猫带到景仁宫,但玹玗心有所惧,怕这里的人知道猫是她养的,会玩杀鸡儆猴的把戏,所以忍痛留给了瑞喜。

“你放心,我就把它锁在枕边的箱子里,保证没人敢碰。”涴秀接了过去,立刻放入箱底锁好,转头望向玹玗,又无奈地叹道:“你在宜太妃身边哪里受过什么苦,过来跟着我,反而得干粗活。都怪姨母,担心这个,顾忌那个,齐妃娘娘派你过来,她就疑窦丛生,又怕太厚待你,会引起皇上不快。”

“宜太妃娘娘毕竟意图弑君,熹妃娘娘谨慎行事也在情理之中。”玹玗淡淡一笑,低声说道:“跟太妃娘娘之前,在康嬷嬷身边什么苦没吃过,格格不用担心奴才。”

依着涴秀的心思,当然希望玹玗当个贴身婢女,什么差事都别做,只需陪着她说笑玩乐就好。可毓媞却要守着宫规不破,并有言在先,玹玗刚入景仁宫,让她和莺儿一样,负责涴秀房中的清扫。

如果真要升玹玗做贴身婢女,那就必须降了雁儿下去。

当然还有第二个选择,就是让玹玗先苦上一两个月,在找个合适的由头,并说她伺候得当,把她提到身边,便是两全其美。

涴秀不知该如何选择,玹玗也断然不会抢雁儿的差事,银杏便顺着毓媞的心思安排。

景仁宫奴才住宿的分派,银杏有自己的房间,秋月和秋华同房,雁儿一直陪在涴秀房中,玹玗则是跟着莺儿、秋菱、秋荭、秋荷睡通铺。

起初只为一个名字,莺儿便对玹玗生出了莫名其妙的嫉恨,接着两三天下来,见涴秀待玹玗如姐妹,心里就更是不平衡。虽有秋月、秋华劝着,讲了玹玗的背景,和涴秀之间的交情,但她心中的那口怨气就是散不去,便联合与她同年入宫,以前就感情甚好的秋菱、秋荷、秋荭,暗中给玹玗使绊子。

第五天,涴秀见天气渐凉,就让雁儿送了整套青丝棉被给玹玗,这让一屋子的奴才都分外眼红。

夜里,莺儿故意找茬,假装睡觉打把式,手乱敲、脚乱踹。第一下,玹玗没有心里准备,被她一脚踹到肚子上;第二下玹玗只是忍让她,免得多生事端;哪知莺儿以为玹玗好欺负,居然还有第三下。

可玹玗却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怕事人,暗暗拔下髻上的木簪,侧头瞄了瞄,那莺儿果然闭着眼睛装模作样的假睡,右手则蠢蠢欲动,想用手肘击打她的腹部。

玹玗嘴角勾出一丝冷笑,捏紧木簪放于身前,瞧准莺儿右手落下的瞬间,精准无误地刺向莺儿手肘的小海穴。

她的动作虽小,但莺儿这下却是卯足劲,木簪是粗钝圆头,不至于破皮见血,但穴道上这一重击酸麻疼痛,让莺儿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哑声呻吟了半晌,手臂上的酸痛减轻后,莺儿猛地坐起身想找玹玗理论,可玹玗动也不动的闭目躺上,且奴才房里不留烛火,莺儿根本看不到玹玗手中是否拿着武器,再说是她先挑起事端,若吵嚷了出来,涴秀不会让她好过。

“贱痞子,你给我等着,姑奶奶有的是手段收拾你。”莺儿恶狠狠地丢下这么一句,才又倒头睡下。

黑暗中,玹玗只是淡然一笑,不答话也不做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