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二年八月末,雍正帝派遣侍郎傅鼐前往与准噶尔议和;九月初,广西、云南正式开炉制钱;十月户部又要开始准备核查全国各省督抚奏报编审人丁数目,康熙五十年朝廷宣布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政策,从中央到地方不得随意收丁银,但总有地方官吏豪绅为中饱私囊,谎报当地户籍,并从中压榨,所以每年朝廷都会派遣御史到各地监察。

这些政务雍正帝都让弘历参与,虽然只是坐镇京中,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迎娶荃蕙为侧福晋之事,因为宁嫔丧礼而压后三个月,偏偏迎娶吉日需避开适逢清明节、中元节、重阳节,均为传统鬼节,所以九月不宜办喜事。

雍正帝把日子大概定在十月,具体哪天就有钦天监推算,这可着实难为了钦天监正使,也让内务府上下都觉得焦头烂额。

先说钦天监这边,首先四离四绝不宜,就要避开十月十二的立冬;再是初一、十五不宜,当梁、勾绞不宜;而后就要避开三娘煞,即:初三、初七、十三、十八、廿二、还有廿七这些日子,相传是月老不为三娘牵红线,使其嫁不出去,因而三娘怀着报复心总与月老作对,专门破坏新人之喜事;又要避杨公十三忌,十月廿三这天诸事不宜;除此外,还要避开父母生辰之日,若是平民百姓家还好,宫里凡嫔位以上的女眷生辰都要避忌,恰十月初八是齐妃生辰,喜事又得退让。

算来算去,日子最后定在十月初六。

因为弘历是住在宫里,婚礼的一切都要有内务府打点,总管年希尧只管发布事务,下面的人可就犯愁了。

九月廿七是熹妃生辰,今年又与霜降相撞,所以熹妃预备把寿宴办成赏菊宴,妃嫔的寿宴自有规制,可既为赏菊宴,那就多少得有些添加,且光是搜罗各种稀奇菊花,就让内务府忙得不可开交。之后不到十日,就是弘历的婚礼;两日后又是齐妃寿辰;事情都堆到一起了,真真让人食不暇饱。

而那拉府,月前圣旨下达,去圆明园谢恩回来后,阖府上下也一串忙碌。

荃蕙嫁入皇家为侧福晋,单是婚礼的喜服就要按制由宫裁量身缝制,偏偏荃蕙挑剔,在能改动的范围之内,有连连改动了三次。

上三旗贵女和皇室攀亲不算新鲜,但弘历可是未来的皇帝,荃蕙能以侧福晋名分正式嫁过去,按照皇家的惯例,日后荃蕙不是贵妃,也是四妃之一。

荃蕙本就是正房嫡出,在家中向来受宠,如今又成了凤鸾之瑞,对女儿的嫁妆那拉夫人又岂会马虎,虽不至良田千亩、十里红妆,但十多年来的准备,荃蕙的嫁妆绝对会轰动京城,在不输嫡福晋甯馨的情况下,还能控制在俸禄祖产之内,不让有心人挑出毛病。

为彰显身份和母家的尊贵,荃蕙带入宫中的常服和便服,全部是新做的,春夏秋冬四季衣裳各十套,便是一双鞋子、一条领巾、一方巾帕都要全新,短短不足两月时间要赶制这么多嫁妆,那拉府可算是请齐了京中有名的裁缝和绣娘。

嫁妆中的木器家具,全是雕花精细的金丝楠木;各种衣料上百匹,单单是云锦和蜀锦就各三十匹;还有玉器、珊瑚等摆件,也是几大箱子;更别说那些梳妆用品、金银首饰、和琐碎的东西……那拉府上光是清点嫁妆,整理清单就花了十日。

除此外,熹妃还专门派了嬷嬷教导荃蕙宫中礼仪,还要细讲婚礼的流程和规矩,并提点欢好之事。汉家女子都是出嫁前几日,才请稳婆或是奶娘粗浅教些,并提供给一些书籍、图画、绣品;这一点八旗秀女和汉女就大为不同,尤其是老辈旗人家庭,思想不似汉家那般守固,通常女儿通过复选,在殿选之前就会开始教导,且平日对女儿的约束也不算严格,就像荃蕙这样的千金小姐,随时都可出府去琉璃厂溜达,就算没人教也多少知晓些。

不过那拉夫人考虑得更全面,毕竟弘历已有九位妻妾在前,又闻其常常和风流王爷弘昼厮混一处,想必是什么体验都经过,再三思量后那拉夫人将心一横,悄悄的把八大胡同三家最有名的青楼鸨妈请到府中,教导荃蕙如何吸引男人、取悦男人、迎逢男人。

之所以选鸨妈而不是花魁,乃是因为这些女人一辈子都在赚男人的钱,年轻的时候自己诱得男人一掷千金,年纪大了就教手下的女儿们如何掏空男人的腰包,这种女人最有经验,她们的说法最可取。

说来荃蕙也是个看了不少杂书的女孩,闺房床笫之事书中也曾读过,可文字毕竟是死物,如今一连三晚都有不同的鸨妈直接教导讲述,当语言、文字、和图画交融到一起时,脑海中出现的画面不禁让她心跳如擂。

离婚礼还有两天,荃蕙凭窗而立,想借秋风之凉平复狂乱的心绪。

这几日她一直胡想联翩,似乎彻底把自己套入了『西厢记』、『牡丹亭』那些缠绵悱恻的情结之中。

想着即将要面对的婚礼,想着洞房花烛夜,想着要和弘历那样的男子发生肌肤之亲,并共度此生,浑身就像着火般炽热着,期盼着迎娶之日快点到来。

可是……最大的问题,弘历有九位妻妾,虽然她有信心能吸引弘历,可想到要和这九个女人,或者更多女人去争夺那点雨露,心中又无比失落,觉得日后会很辛苦。

“蕙儿,睡了吗?额娘有话要问你。”

荃蕙浑身一震,忙收回缥缈的深思,快上前开门。“额娘什么事,这么晚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