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送信到兰亭古墨后,涴秀一直在客栈等待玹玗,这两年来,她虽然尽量打听着朝局的变化,却不是很清楚紫禁城里的情况。

她想着,弘历登基,姨母尊为皇太后,玹玗的境遇必定不会太差。

这几日巴图他们送货收账,涴秀忙着采办要带回部落的用品,一时间也不得空,直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众人要离京的前夜,巴图才主动向涴秀问起,为何迟迟不见有人来。

涴秀只是平静淡言,要把书信递进宫里,哪里事件容易事,且那日让兰亭古墨的小伙计帮忙传书带信,竟忘了留下几个赏钱,或许是小伙计不上心,把那封信放在一边了,待明日送他们出城后,她再去一趟兰亭古墨问问。

谁料,夏至当天送巴图他们出城,回到客栈,那仁就哭闹不止,涴秀打发店小二去请来大夫,方知那仁是受了暑热,幸而情况不太严重。

到了翌日清晨,见那仁的状况好些了,涴秀预备吃过早饭就去兰亭古墨,可店小二却来敲门,说是有位极美的夫人来店里打听她。

虽然听到“夫人”两个字,涴秀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可当茹逸走到她面前,她还是不由得冷笑。

回到京城后,第一个出现在她眼前的故人,竟然是她最不想见的茹夫人。

警觉地向屋里望了一眼,那仁还睡着没醒,涴秀打发了店小二,并未请茹逸入内,而是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看到的。”茹逸抿着一抹温婉的笑,态度是那么的云淡风轻,怎么看都不想是个会吃醋的女人。“应该是你们刚入城的那天,我就无意中看到你了,只是有很多不确定,所以不敢冒然前来,也是打听了好几天,才确定是你的。”

以茹逸在京城的人脉,想要打听一个人,半天时间都用不上,之所以今天清晨才找来,是因为她一直在犹豫,纠结是不是要行这种卑鄙的手段。

直到眼线告诉她,涴秀留在兰亭古墨的信已被送进宫,她派人整天都盯着东来客栈,但玹玗和弘昼谁都没有出现。虽然不知道当中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以玹玗和弘昼的性子,如果真的得知涴秀在京城,定然会立刻赶来。

或许,这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机会。

所以她连夜布置好一切,天刚蒙蒙亮,就出现在了东来客栈。

“很多不确定……”涴秀冷然一勾嘴角,明知道茹逸说的是那仁,却故意问道:“你想确定什么,现在又确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确定了包下这间客栈的蒙古夫人,就是和硕端慧公主。”面对涴秀的尖锐,茹逸仍然保持着轻松的口吻。“在京城,少有蒙古商队出手能如此豪爽,包下整间客栈半年。我记得当初琼音返回今晨,称在吉兰泰地区遇到暴风雪,他们虽然假装马贼,但并未劫走公主的嫁妆,可后来朝廷有派人去找,几车的金银珠宝竟无迹可寻。”

“你也知道说那些是我的嫁妆,我让人拿走,又有什么不妥。”涴秀淡淡的回应。

“并无不妥,只是没想到格格还有后手,我们的苦心安排,竟然被当成烟幕。”茹逸的语气中没有半点不悦,只是幽幽叹道:“格格不相信我,情理之中,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格格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去和亲王府,难道王爷也不值得信任吗?”

“你明白与否,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你也别指望来打探什么,茹夫人向来很有本事,有怀疑就继续去查。”涴秀的眸底蕴着薄怒,既然茹逸知道她在此,但没有通知弘昼独自前来,其必然另有目的,可茹逸这种温和的态度,又让她猜不透。

“你误会了。”茹逸敛下眼眸,唇畔浮着无奈浅笑,淡然说道:“不明白格格为什么不去找王爷,但有些东西想带格格去看,只觉得王爷对格格的那份心和等待,格格应该要知道。”

涴秀冷着一脸,正要回绝,可身后突然响起的动静,让她眼中立刻浮现出慌张的脸色之色,转身推门进入屋内。

“额吉。”那仁从睡梦中醒来,一直很依赖母亲的他,望着空空的屋子,有种被遗弃的害怕和慌乱,揉着眼睛怯懦轻唤。

“怎么了,额吉刚才就在门外。”温柔地抱起儿子,抚慰着他的背脊,涴秀轻声询问:“还有没有不舒服?”

那仁摇了摇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着床前的陌生人。

因为涴秀没顾得上关门,茹逸便跟了进来。

此刻近距离地打量着这个小男孩,看着虽然有些病弱之态,但五官很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弘昼。

果然,这就是涴秀不直接去和亲王府的缘故,茹逸觉得自己赌对了。

“是个俊俏的孩子,很像他的……”茹逸声音中有极微弱的哽咽,越是仔细端详,她就越是羡慕,还有嫉妒。“马车就在楼下,为了这个孩子,你应该随我走一趟。”

涴秀没有立刻回答,迟疑的垂下视线,凝着怀中的孩子犹豫不决。

“其实我能猜到,你不告诉弘昼而自己前来的用意,但没关系,或许我能就此做出决定。”涴秀长长幽叹一声,抬眼迎上茹逸的视线,唇边绽出一抹淡笑,“好,我就跟你走一趟。”

天刚亮,马车从到了南城,再次来到弘昼的私宅,和初来是一样没有走正门,马车停在胡同里,她们从角门入内。

望着眼前的一切,已不是依稀记忆中的模样,看来改建过了。

“夫人,这位是……”婢女上前行礼,看到涴秀时,目光中透着难掩的惊讶。

“带小公子去熏香……不,去东厢薰风阁,好生哄着。”茹逸转身对涴秀说道:“咱们说话,带着孩子也不方便,就放心交给她,我向你保证,如果孩子少一根头发,我揭了她的皮。”

涴秀不答,也没有拒绝,抱着那仁径自往薰风阁走去,婢女连忙跟上为她开门。

“额吉有事情要谈,你乖乖在这等一会儿,听话,不许哭闹,知道吗。”涴秀笑得很温柔,声音也很轻软,但话语中却带着命令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