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时老撒手人寰,如赌王老儿所说,这是心魔,是念障,时房山想必是不愿意醒来面对自己女儿做的那些事情。

村民都停了手里修建房屋的活儿,都知道时老喜欢清静,知他也喜欢教书,众人呢,就在学堂后面立了座坟。

朗朗读书声在时老心里,应当是算世间最不聒噪的声音。

昔日顽皮的孩童懵懵懂懂明白了生死是什么,就像时老先生躺在这一垛土堆里,再也不会出来和他们说孔夫子了。

时绮跪在时老的坟前,泪也流干了,嗓子也哑的说不出话,烧完一沓纸钱,她望着石碑良久,父亲是不愿意再见到她了。

她起身,又朝众人跪下。

众人都静默,没有人去扶她。只觉得可惜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做了这样的事。

“桃花寨是留你不得了。”虞颖铁了心肠对时绮道,她闯下弥天大祸如何留她?

后村村民有人实在不忍想求情,可蠕动了下唇,一想到自己的娃娃差点丧命,什么也没说出来。

时绮起身,神情恬静异常,像是以往那般,她举止很是得体,轻轻拂去膝盖沾上的落叶,望向虞颖,道:“我已想好了,端云城外,有座尼姑庵。”

虞颖抿着唇,见时绮真的已决此意,也便随她去了。

时绮淡淡笑了一下,心字已成灰,世间烦恼再与她无关。那六根清净的地方,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怪只怪,她心里原有个不能触及的人,生了妄想,成了痴念。

如今世上只留她一人,尘世浮萍,又何处为依?

当她带着行李从山门走下,山门旁站着那道惊了她岁月安稳的男子,她死灰的心稍有复燃又很快死寂。

她顺着男子始终不在自己身上停留的目光,转头看向这片寨子,原来他的温柔谴卷,从来没有她过。

彻彻底底的放下了,她笑了一下,远远消失在长长山路的尽头。

时绮的故事在这里落下了帷幕,她一生真如她所要,长伴青灯也好,还是漂泊江湖。桃花寨对她,都是不可磨灭亦不可勾销的一笔。

虞颖站在山峰视线宽阔的地方,凤眸目送着时绮离去。

不管是谁,总要承受因果。她低头,看见那抹如玉身影依旧站在山门,凤眸微微沉下去,转身回了寨子。

“丫头,你真不去看看,文羡初可是等了许久。”

在虞颖推门要入厢房的那一刻,韩子衿从一侧走过来,虞颖的长睫垂了一些,遮挡了明媚的眼眸。

“与我何干。”淡薄的话叫韩子衿语塞,这丫头说是刀子嘴豆腐心,遇到感情的事,也是执拗,一根筋。

这叫他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不过他与那女子,本就是命中无缘。

她可不是池中物,自己当初倒是个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招惹了这世间最不可亵渎的女子,说起来风流,想起来嗟叹。

唉,年轻是真的好啊,他饮了一口酒,摇晃着脑袋哼着小曲走了。

时房山去了,后村里陆陆续续有人来问,是不是得聘个新先生,毕竟后村的娃娃还要读书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