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现实里就得有个现实的活法儿,我暂时把一切疑问抛在一边,先到镇上再说。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了烟,恶狠狠地抽两口,然后跟那个老大妈聊了几句,说是运气好能搭上车,再多问老大妈就烦了,“不知道!有事儿你问村长去!”

两个小时以后我终于搭上了一辆农用车,一路的颠簸不细说,到了镇上已经是黄昏,直奔住了好久的那家宾馆,一打听服务台,说是两天前整支队伍的人全撤了。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先凑合一晚再说,可身上的身份证一直被考古队统一保管,那个前台的小丫头怎么说也不让我住。

只能住洗浴了。吃过饭喝了几口闷酒,早早地到了洗浴中心睡下,半夜里却被人轻轻碰醒,我的神经一下紧张起来,难道083会在这里有人跟我接头?“先生,要按摩吗……”你说吧,这服务行业的从业人员都什么素质?谁***睡到大半夜起来按摩……什么的啊?

一早上起来,天空终于放晴,可是怎么也驱散不了我心里的阴霾,事实也证明,足以混乱思维的状态仍然在持续发酵。

逃也似的离开小镇到了朝阳,城市里人多了起来,混入人群中间我更加没有了存在感,迫不及待地在路边店买了一部带话费的手机,然后四处打电话,能记得号码的手机统统打不通,打回家里也没人接听。我完全地慌张起来,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漫无目的地走了五六分钟,转头看到一间小吧,开了机器的电源坐定,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最坏的情况不断出现,尽管认真地输了好几遍,可是qq号和所有邮箱的提示都是这个用户不存在。我的背脊间慢慢的一股寒意升起,直冲大脑,这世界是怎么了?难道一切真的是幻觉?

这世界没有人知道我,那到底是我不存在还是这世界不存在?这种哲学化的设问本来离我远远的,现在却突然涌进了心头,我象古希腊的哲人一样陷入了迷惘的思考,却得不到答案,或者说这两个问题其实共用一个答案,我正在失去自我。

我是不会甘心的,最起码现在还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我直奔火车站买了一张去北京的车票,然后呆坐在候车室里静等了六个小时不敢离开,中途吃了一碗泡面,直到躺在下层的卧铺里才略微放宽了心,我真怕这火车也是不存在的。

我能记起的电话号码,都是周围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已经试过了很多次,我怀疑是手机的质量问题,胡乱拨了几个,招来了对方冷冰冰的回绝。我现在开始后悔,当初应该在脑子里牢牢地记住更多,哪怕是我的仇人。话说这也赖不得我,把手机扔掉,你能记住的电话号码有几个?

餐车上我不敢闲着,热情洋溢地和陌生人打着招呼,我知道这是心底里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我实在惊慌现在的状态,那是一种深入了骨髓的灵异式恐惧,周围所有的都正常,仿佛只有我成了不曾在世间存在的鬼。

二两烧酒很快就下了肚,酒精带来的晕眩感紧接着上头,反倒促使我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在厘清所有的真相之前,我先得弄明白最大的一个问题,这一切究竟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

第一步跨进去就陷入了僵局,我发现这比任何推理都难。如果是虚幻的世界,你用头脑营造出的一切都是合理的,不合理的部分早就被自己修正,有bug是一定的,可创造了bug的人就是你自己,那怎么能够看得出来?我现在明白了在西伯利亚时那张纸条的重要性,等于是第三者在我的头脑里埋下一粒提醒的种子,适时地萌芽点醒了我。

权且放一放,就算真看出这世界是虚幻的我也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躺着等待醒来。我长出一口气,还是要认定这世界是真实的,那不合理的部分就倏忽间多了起来。

大头和默默他们去了哪里?救援以后083为什么对我不闻不问?我所有能记起的电话为什么一个也打不通?能从侧面证明我身份的络信息怎么都没了……

脑海中忽然闪现着回到了几天前,被困时大头问过我一句话,“你说这些秘密是该咱们知道的吗?”我隐隐约约觉得这就是一切的症结所在……我知道的太多了。前面默默跟我分析过,我们的行动只是一次烟幕。假如幸存下来的四个人在083眼中都是弃子,而且还是知道秘密最多的弃子,把我们救出来已经善良到过份了,那么以后呢?我如果是秦卫国,我该怎么办?

换位思考以后,我现在可以想象秦卫国处理这件事会有多棘手,因为除了弄死或者把我们几个关一辈子,我实在想不出有别的法子封口。

我回到车厢,静静地守在窗边,看着疾驰的列车两侧一排排的树向黑暗里倒去,头脑渐渐迷乱。我强行打断了一根线延续下来的思维,尝试换了个角度,救援未必代表了好心,也许我还有利用价值?那更不对。如果那样的话,不说这一段结束以后是不是应该大张旗鼓地把我接回去,最起码得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

列车一大早上到了北京,我本来的打算是直接回到083总部,现在渐渐改了主意。想起秦卫国的老谋深算我就越发害怕,他勾一勾手指头就能让我在世界上消失。

既然一切都是083搞的鬼,那么我背后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也是情理之中,想到这里我大白天的也觉得毛骨悚然。不管这个敌人我看不看得见,我得先甩掉他。

我没有做特工的经验,只是按自己的主意四处乱窜,人多的地方我走得极快,拐到人少的胡同尽头突然回头看上一眼。反复下来,直到快把自己折磨成神经病,我才打了一辆车,让他开到就近的派出所。

我不是要报案,首先我就没有报案的理由。我只是想用另外一种方式证明自己的身份,我要试试异地挂失补办我的身份证,这大概是除了回家找到父母朋友,唯一证明我存在的机会了。

意外的是,这一次我终于明白秦卫国要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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