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阿姨热心地赶着夏木去洗澡,夏木回头望了一眼舒雅望,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来。

夏木洗完澡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心里的失落有些难以忍受。

他垂着眼,走上三楼,自己房间的门虚掩着,房间里的灯光从门缝里射出来。夏木眼睛微亮,连忙走过去,轻轻地打开房门,舒雅望正躺在他的床铺上,似乎因为辗转坐了三天的车,她已经很累了,睡得有些沉。

夏木的表情微微柔和了些,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缓缓地在她身边蹲下。书桌上的台灯没有关,昏黄的灯光照着她柔美的侧脸,乌黑的发丝在枕头上铺散开来,夏木就那样看着她,一如从前那样,连碰也不舍得碰,只是蹲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好像这样就已经足够。

忽然,她脖子上的银色项链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抬起右手,缓慢地将项链微微扯出衣领,一只漂亮的银色接吻鱼跃入眼底,夏木微微一愣,左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脖子,那里也有一只银色的小鱼,正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

这对小鱼,是他十七岁那年,在这张床上,亲手给她戴上的,他让她一直带着,也是他第一次和她告白,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那次,他吻了她吧?

他已经记不清那晚的事,只记得那悸动的感觉。他像着迷一样,她总是轻易地就能让他意乱神迷,他俯下身来,缓缓地靠近她,每一次他这样靠近她,心就会跳得很快,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就在这时,舒雅望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轻轻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他们靠得很近,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感觉到,舒雅望眨了眨眼,夏木连忙退开,抿抿嘴角,有些尴尬地问:“你一直戴着它?”

舒雅望看了一眼脖子上的银色项链,点了点头:“嗯。”

夏木歪着头轻声问:“为什么?”

舒雅望坐起身来,她理了下头发疑惑地说:“不是你叫我一直戴着吗?”

“哦。”夏木有一些失望地垂下眼睛。原来她只是遵守约定,并没有别的意思啊。

“你的呢?”

“嗯?”

“这个啊。”舒雅望摇了摇脖子上的小鱼,笑着问,“你的那只还戴着吗?”

“当然戴着。”夏木从衣领中拉出一条有些老旧的红绳子,绳子的末端吊着一只银色的接吻鱼。这小鱼他贴身戴了六年了,每天晚上难以入睡的时候,他就用手捂着它,将它捂在胸口的上方,只有那样,他才会觉得平静。

舒雅望靠近他,伸手过去,拉过红绳,将小鱼放在手心中,看着小鱼说:“小鱼,小鱼,有没有想我?”

她又摇了摇自己脖子上的银色小鱼,继续说:“我很想你呢。”

夏木抿着嘴角看她,眼里是满满的笑意,舒雅望继续摇着两只小鱼说:“啊,这么久没见,亲一个吧。”

只见舒雅望轻轻凑过来,夏木微愣地看着她,他的呼吸都停住了。在他以为她会吻他的时候,她拉着脖子上的两只小鱼,让它们嘴对嘴地亲了一下,夏木有些失望地别开脸。

舒雅望笑着看他,凑过身去,闭上眼睛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退开身,柔柔地望着他说:“晚安,夏木。”

夏木愣住,一直到舒雅望离开房间他才回过神来,他抬手轻轻捂着舒雅望刚才亲吻过的地方,有些怀疑地想,刚才,是不是做梦了?在梦中,他的天使亲吻了他。

他轻轻地抿起嘴角,有些欣喜地扑在床上,床铺柔软得让他仿佛置身于云端,趴在枕头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能闻见,她留下的清香,那是让他魂牵梦绕的味道。他轻轻合上眼睛,沉沉地睡去,他觉得很快乐,很温暖,很安心。

第二天清晨,舒雅望和夏木一起回到自己家,舒妈早早地就在阳台上张望着了,两人刚到楼下,舒妈就打开家门,跑下去迎他们。舒妈看见舒雅望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抱住她,一边抱着一边哭着捶打她:“你这个狠心的丫头,六年都不回家,你不要你妈了?你这个坏丫头。”

“妈,我不是回来了嘛。”舒雅望安慰地拍着母亲的背,“别哭了。”

舒妈擦着眼泪:“你不知道妈多想你,天天担心你在外面受苦,吃饭的时候也想着你是不是没吃好,天气冷了也想着你是不是没穿暖……”

“孩子回来了就好了,别念叨了,快回家吧。”舒爸站在家门口望着下面,“夏木,快过来给大伯看看。”

夏木从挡在楼道中间的舒氏母女身边挤过去,走到舒爸面前叫了一声:“舒伯伯。”

舒爸拍拍已经比他还高的夏木,感慨地说:“不错,长高了啊,壮实了,样子也俊了,比小时候好,小时候长得和女孩子似的。”

夏木眯着眼睛,抿着嘴角,面色温和,舒爸转头对着舒妈叫:“快去弄点吃的,给俩孩子接接风。”

“好好,妈不说了,宝贝回家去,妈去给你做好吃的。”舒妈紧紧地牵着舒雅望上楼,生怕她跑掉一样。

舒雅望笑:“妈,别忙了,我不饿。”

舒妈僵着脸将舒雅望推进家门:“你回屋坐着,都多久没吃妈妈做的饭了?给我坐着。”

“好好好,我坐着。”舒雅望笑着坐到沙发上,夏木坐在她左边,舒爸坐在她右边。舒雅望看着父亲,比起六年前,父亲老了很多,也许人到了这个年纪就是老得快,舒雅望特别想伸手去抚平父亲额头上的皱纹,想像小时候一样抱着父亲撒娇,甜甜地叫他爸爸。

可最后,她也只是坐近了一些,舔舔嘴角,轻声的叫了声:“爸。”

舒爸拉开外套,掏出一根烟,点上,转头望着自己的女儿柔声问:“昨晚几点回来的?”

“昨天晚上凌晨三点多到的,我看太晚了,就没让他来打搅你们。”

舒爸抽了口烟,又望着夏木说:“昨天要不是省里开会,我也要去接你的,这几年,苦了你啊。”

夏木摇摇头:“没事,其实监狱里没你们想的那么苦。”

舒雅望抿抿嘴唇,没接话,心里酸酸的。

舒爸抽着烟问,还想说什么,却被从厨房端菜出来的舒妈打断:“来来来,一边吃饭一边聊啊。”

三人起身坐定,舒妈坐在舒雅望边上不时地给她夹菜,舒雅望看着碗里堆得和小山一样的菜,失笑道:“妈,我又不是客人。”

“你不是客人,你比客人还难请,每年过年叫你回家你都不回来。”舒妈说着说着又要掉眼泪。

“妈,我错了还不行。”舒雅望心疼地给母亲擦眼泪。

舒妈撇过头揪着围裙自己把眼泪擦干净,抬眼瞪着她:“现在夏木也出来了,你以后得好好的,W市的工作也别干了,赶快回家来吧。”

舒雅望摇头:“那可不行,我过两天就得回去了,工作我干得正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