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飞虽然没有转头去看丁诗晨,但也知道她的脸色此刻肯定很不好看。

在刚看到丁易的时候,他的笑面虎形象给范飞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以断定他是一个高人,至少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可是此刻他却口无遮拦地当众说出了他以前混黑道的经历,而且还是在自己这个初次见面的人面前,这说明什么?

只有两个字可以解释——威胁!

丁易握手的本意或许根本不在于让自己求饶,而在于向自己展示他的能力和决心,在于引出后面这段话来。他这几句威胁并不含蓄,明显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过于接近他的女儿。否则,像他这样“有点小手段”还“砍过点人”的虎人,并不介意对自己用出任何过份的手段……

而这个威胁的前提是,丁易已经掌握了自己的一举一动,知道自己对他女儿有了“企图”,包括自己刚才在放学路上和丁诗晨有意无意的肌肤接触,还有买手机时的那一幕,说不定都被一直跟在后面的齐风在电话里汇报过了@ 。所以丁易才会在小区门口候着自己,想看看这只敢打白天鹅主意的癞蛤蟆到底是个啥德行,要是能顺便吓唬吓唬自己,让自己知难而退就更好了……

要是放在几分钟以前,范飞或许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威胁,因为他已在心里放弃了丁诗晨。可是当他遇到齐风后,他在进门前忽然想通了一些事,于是又有了新的判断和希望。但就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忽然受到了丁易的威胁。

一只卑微的蚂蚁,就要这样被大象踩死吗?

丁易说完那句话后,现场便一片死寂,气氛相当诡异。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范飞,看他如何回答,如何应对,

丁诗晨更是双手紧握,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达到了一百六……以上。

“丁叔,你真猛,以后我就跟你混了,行不?”

范飞定了定神,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

“嗯?”丁易觉得自己的脑袋忽然恍惚了一下。

他想过范飞的应对方式,觉得他要么就会含蓄地表明退却的态度,要么就会初生牛犊不怕虎地逆袭自己。但他没想到,范飞居然选择了用装傻的方式来回避自己的威胁,这让他有一拳打在棉花堆里的感觉,空落落的挺不舒服……

“我一直很崇拜像丁叔这样的猛人,你就是我的偶像!偶像,你收我当小弟吧?”范飞见丁易似乎没听明白,于是不厌其烦地解释了一句,同时眼巴巴地望着丁易,似乎在盼望他点头答应。

“哈哈,好小子,不但有两把力气,还有点胆子,居然想跟我混黑,嘿嘿!不过我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想看看你胆子大不大。放心,你丁叔一直是个很正规的商人,从不沾那些不正经的事儿!”丁易忽然爽朗地大笑起来,还在范飞的肩上拍了两下,似乎听到了很好听的笑话。

他这一笑,顿时笑散了满天乌云,让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不是丁易不想陪范飞玩下去,而是他觉得眼前这小子一时还摸不着深浅,再玩下去,自己或许有再次阴沟里翻船的危险,再说自己女儿的神情现在也很不好看,还是见好就收吧。

“我就知道丁总是在开玩笑,你一看就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嘛。瞧您这张国字脸,多像警察!”范飞也满脸真诚地笑了起来。

“不错,你挺有眼力。对了,我想知道,你刚才怎么猜出我们的身份来的。”丁易听到范飞的这句调侃,脸上的笑容略有些苦,赶紧转移了话题。

“这其实没什么,许静提过她家有条哈士奇狗,有个七十多岁的爷爷,加上这狗对她摇了尾巴,还不敢乱叫,显然是见了主人的表现,这也就很容易猜出他是许爷爷了。”范飞微笑道,“至于你,许静说过她在找你们家帮忙找那只小仓鼠,所以肯听许爷爷牢骚的,我估计也只有你了。加上你对我们作了两个手势,许静和丁诗晨都很听你的话,也就不难猜了。”

“就这些?”丁易淡淡地问道,显然是不怎么相信。

“就这些,对我来说足够了。如果猜错了,大不了白叫你一声叔叔,又不用罚款什么的,我就胡猜乱蒙了。”范飞憨笑着点了点头,并慢慢地在话里透出了两分小痞气。

其实范飞能认出丁易和许逸凡,自然还有更多更重要的判断依据,他说的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但他现在根本不想多说什么,反而刻意隐藏起自己的心机来。

范飞本来没必要作出头鸟,妄加猜测许逸凡和丁易的身份的,只是他在进入小区前忽然想明白了关于丁诗晨的一些事,并感到很内疚。因此在遇到这一突事件时,他立刻想起丁诗晨一眼认出自己父亲的事来,脑袋一热,就想回报她一次。

他的回报,无非是在丁易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小聪明,给丁易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为两人的未来减少障碍。只是现在丁易既然表明了他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自己就用不着把热脸往冷屁股上面贴了,还不如装痴扮傻来得痛快,或许还能减轻点丁易对自己的敌意。

听到“白叫一声叔叔”这句话,丁易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苦笑着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十多岁的孩子有这点心思就不错了。难怪诗晨曾对我说过,你们班上能始终在学习上压她一头的,只有你,看来聪明的孩子进步就是快啊。”

“聪明两字跟我无缘,我纯粹是笨鸟先飞。”范飞赶紧谦虚了一句。

丁易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即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范飞。

“这是?”范飞自然不敢接。

“你先接着。”丁易淡淡地说道,话里却有一种命令式的语气,令人无法抗拒。

范飞只得双手接过了那张卡。

“那天晚上你帮了诗晨,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点心意,你不要嫌少。”丁易微笑道。

“这个我不能收,真不能收。”范飞苦笑一声,赶紧递了回去。

“理由?因为你们是同学?”丁易没有接,却将双手背负在身后。

“不,是因为无功不受禄!”范飞坚定地答道。

“嗯?怎么说?”丁易顿时来了一点兴趣。

“如果我没猜错,这位齐风兄弟应该是丁诗晨的专职保镖吧?”范飞转过身去,看着一直站在铁门处的齐风,轻声说道。

“没错。”丁易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一晚,我也看到齐风了,他当时冲过来准备救丁诗晨,只不过比我晚了一步。最后他见丁诗晨安全了,就没出手了。也就是说,即使那晚我不出手,齐风兄弟也会出手的,你女儿那一晚其实根本不会有危险的……”范飞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丁诗晨。

齐风在打斗中让着范飞,脚受伤后还对范飞依然客气,加上范飞记起了那一晚他的奇怪脚步声,种种奇怪之处一凑之下,范飞便猜出了齐风是丁诗晨的保镖,事实上他果然没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