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说下就下,忽然间就变大了,砸在身上又冷又痛,她却闭着眼睛仰起头,任由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脸上。

这雨再冰冷,又怎及得上她心中的冷,这雨再大,怎么也洗不去她身上的耻辱,她从一出生就带有的耻辱。

是有多痛,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好像除了吴丹青,身边竟无一个可信之人,竟没有一个能让她交付真心的人!哪怕是亲情!

她已痛得没有泪,全身被雨浸得湿透,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了力气,不知何时就那样重重倒在满是积水的地上。

泥地虽脏,却比不上她身边的人肮脏,泥点可以洗去,旁人在你心上造成的污点,难道是可以洗去的么?

她瞪大了眼,任由雨水砸进眼眶,砸得她双眼生疼也不肯闭上眼,只是望着乌沉沉的天空,她第一次觉得在这世上没了依靠,像她这般不祥之人,又怎么能配得上吴丹青?那就让她一个人就这么没心没肝地过下去吧,直到她死的那一天。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车车轮滚过的声音,她木然地偏过头,盯着黑沉沉的街道,看着那辆马车由远及近驶到她的身旁。

一个人撑着油纸伞从车厢里跃了下来,干净的黑官靴上立刻沾了些水迹,她盯着那越来越潮湿的黑官靴走到自己跟前,却不愿抬起头看它的主人是谁。

漫天的雨顿时小了许多,那人撑着油纸伞慢慢蹲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拨开她散在脸上的乱发。

“余殃……”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起来,我是大哥啊!”

大哥?她怎么会有大哥?裴余殃冷冷笑了起来,将目光聚集在身前人的脸上,果真是裴瑾华。

“那我问你一件事。”她哑声开口道。

裴瑾华脸上满是心疼,腾出一只手将裴余殃上半身扶了起来,让她倚在自己身上,“问吧,大哥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

“是黄有财告诉你我在这里的么?”她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嗯,是他。”他蹙起浓眉,将手中的伞塞在裴余殃手中,想要抱起她,裴余殃却固执地不肯抬手,只撑在地上。

“那好,我问你。”她撑在地上的十指,狠狠扣进了泥地之中,仰头问他,“你知不知道,我不是爹亲生的?”

裴瑾华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戏剧化,盯了她半晌回道,“你便不是他亲生的又如何?大哥还是以前那个最宠你的大哥,不会有任何改变,只要你还活着……”

“你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瞒着我?”她静静开口打断他的话,“如果我早些知道,或许事情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裴瑾华一愣,歉然道,“是,是大哥不好,大哥应该早些告诉你的,全部都是大哥的错!可是现在你活着便是最好的,是不是?”

“我不是孩子了。”她强忍住泪意,低声道,“你不必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今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你的错,而在于我自己,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不到,你竟会和他们一起骗我,助纣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