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楚从小爱做一个梦,梦里的他经常跟一个人吵架,两人吵得很凶,谁也说不服谁。

“像你这样前瞻后顾,人家该烧的烧该藏的藏,什么证据都收拾好了,哪里还有留给我们的。我们就该抓紧时间速战速决,别让他们把证据都给抹灭了……”萧明楚听到自己的语气非常急迫。

“明楚,我们不能这么做。”萧明楚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却能听到他的声音不急不缓,“我们手上的证据还不够充分,若是打草惊蛇让对方有了准备,那才是真的前功尽弃了。”

“我说了这么多,你一句都没听进去是不是?”萧明楚有些气急败坏了,干脆撂下了狠话,“好,你不去,我自己去。”

两人的分歧始终无法统一,萧明楚一气之下就先走了,打算和对方分道扬镳。

“明楚,你别走。”那人急急追了上去,“你听我说,这样做真的不适合,明楚……”

萧明楚是何等任性的人,他家就他一个孩子,他从小就是两位父亲四位祖父的心肝宝贝,他们个个都宠着他,把他视作掌上明珠,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就没有不被人满足的时候。

这样的萧明楚当然不是轻易就能被人说服的,他坚持己见,挑战了整个江南官场的原有秩序。

梦境断断续续,不是每个片段都能连接起来,但是梦的结局,每回都是一样的。

那是个被血色笼罩的黄昏,天地之间入目之处尽是鲜血淋漓,尤其是萧明楚抱着的那个人,他胸前的伤口流血不断,萧明楚颤抖地伸出手捂住伤口,可他根本捂不住,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

“呜呜……”六岁的萧明楚大哭着醒来,漂亮的小脸上尽是惊惧之色。

“楚楚怎么了?又做噩梦了?”萧明楚一醒,睡在他身旁的萧殊马上就醒了。他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搂住吓得大哭不已的儿子,轻声询问道,神情和语气都是温柔到不能再温柔了。

萧明楚抬手揉了揉眼睛,看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萧殊,他身上也没有丝毫血迹,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呜咽道:“父王,楚楚好怕,那个人流了好多血,我都捂不住,呜呜……”

殷容止和萧殊差不多同时醒的,他就是动作慢了半拍,没抱到儿子。殷容止拾起萧明楚的小手,握在掌心轻轻揉搓,温言道:“楚楚不怕哦,梦是假的,醒了就没事了,父王和爹爹都在呢。”

“爹爹,别的梦是假的,这个是真的,呜呜……”萧明楚微微抬起小脸,抽泣道:“有人拿剑来砍楚楚,那个人挡在楚楚面前,剑从他的胸口刺了进去,他一直在流血,一直一直流……”

其实每次从梦里醒来,萧明楚都会把梦中看到的内容忘记大半,无奈同样的梦他做过太多次了,从两三岁那会儿的十天半个月一次,到现在的三天两头一次,内容几乎不带变化的。

因此不要说萧明楚了,就是听他讲过很多次的萧殊和殷容止,也基本上清楚那个梦了。

萧明楚刚开始做噩梦的时候,萧殊和殷容止没有特别在意,小孩子嘛,偶尔被吓到也是有的,用不着大惊小怪。可同样的情况反复出现,他们就开始警惕了,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什么鬼。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便是噩梦,也往往与经历有关。但是萧明楚一个两三岁的小娃娃,全家人当宝贝似的宠着,谁也不会吓他,更不会带他去黑的阴暗的地方,怎么就噩梦不断了。

那时候的萧明楚太小了,只会哭着说好多血好可怕,萧殊不明所以,把晋阳王府上下都给清理过。结果发现并没有外人接触过萧明楚,府里的下人也没带萧明楚看过任何见血的场面。

萧殊和殷容止都是不信神佛的人,但是遇上萧明楚这样的状况,他们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然而无论和尚还是道士,都解决不了萧明楚的问题,他的噩梦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频繁。

原本的萧明楚是个特别活泼开朗的孩子,谁逗都笑从不黏人,见谁都是乐呵呵的。不过自从被噩梦吓到之后,他开始变得黏人了,尤其是爱黏着萧殊和萧秋宸,大约是对这两位的武功最信任。

萧秋宸见苗头不对,慢慢哄着萧明楚说出了噩梦的内容,记不完整不要紧,说不清楚也没关系,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他非得把这事儿给他理顺了不可,不然好端端一个孩子,这样下去就废了。

从萧明楚零乱不堪的话语里,萧秋宸拼凑出了完整的故事线和时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