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现在真的敢去伸手吗?

区区一个四级法术师,倘若真的拥有那么庞大的财富,却没有相应的自保能力,不但要引起更多虎狼贪婪垂涎,更相当于直接向洛菲夏吹响进攻的号角。

经历过曾经的事情,她永远不会低估洛菲夏的势力。艾律雅深深记得,上一世洛菲夏曾经在伊古尔登大人的反击下,一度摇摇欲坠,就是那个时候,他的背后露出一抹可怕的巨影。

那个庞大的影子直指雅荻兰王室最强者,现任国王的叔叔,号称“太阳王”的罗波安!

即便是曾经艾律雅成为传奇战士之后,在罗波安面前,她也没有一丝一毫战胜的希望,哪怕神殿山的大祭司也不得不让罗波安几分颜面。因为罗波安当时已经在传奇级停留了几十年,他早已经拥有百分之百晋阶圣法术师的实力,只是因为重病未愈,迟迟推延。

但仅仅以晋升传奇后接触到的少量层面来判断,艾律雅也察觉到在现实背后,浮现着许多疑点。这些疑点,让她如今不得不如履薄冰,小心谨慎。

好在她的存在和名声已经放出去,碍于她的出场,洛菲夏短时间内是不能明目张胆对伊萨动手了。

艾律雅相信,伊萨的旧臣和看不惯洛菲夏的那些人,不会白白错过这次机会。

甚至还有埃德加尔伯爵……

艾律雅一边暗自揣测从恩西城掀起的风波,边跟随波尔基斯去铭文柱。由铭文柱支撑起的防空层已经被刚才的石魔损坏,需要重新修复。

而原本数量就极为稀少的铭文师们此时更重要的任务是铭文墙,据波尔基斯的简短说明,恶魔是在晨曦城周边各处同时出现的,就连第二战线也出现好几头。这令艾律雅当即悬起心,担忧起利欧他们。

好在波尔基斯说已经有人去寻找利欧了。

他并肩走在旁边,侧过来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歉意,“只是,您需要独自来进行这份工作,很抱歉,实在抽不出人手辅助您了。”

“不需要抱歉,这是理所当然的,”艾律雅点头表示理解,稍顿后扬起讽刺的微笑,“尤其是对我们晨曦城那些公会老爷们来说。”

不过,他们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她随意想到,先前留给锻造师艾斯卡利·帝林的新锻造原胚法想必已经出成果了,这一下子,铭文公会就要被狠狠撕下一块肉,却不得不忍着。

波尔基斯并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对铭文公会的厌恶和无奈在脸上一闪而过,但视线落在身旁少女的乌黑发顶,他不由发自内心感慨出声。

“我相信当兽潮结束后,整个晨曦城将为您狂欢。”

艾律雅仰起头看他。

波尔基斯微微笑起来,重复道,“这座英雄的城市会传唱您的名字,第一位十六岁的七星女铭文师,和您战斗在前线、无愧血脉的勇敢。”

艾律雅闻言沉默,她下意识想打个哈哈过去,却忍不住别过头,心底被最后那句话陡然唤醒一股热意,刹那险些闯进眼眶,好在被拂过面颊的冷风抑止。

她想遮掩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然而记忆却把那个男人温暖而有力的双手翻出来。一幕一幕,他总是爽朗大笑、堆出眼角皱纹的模样,他一点也不严肃,总是充满热情活力,却是她永远的保护神。

艾律雅闭了闭眼,无声地叹息。

这一刻,她迫切地想知道恩西城里的情况。

然而她根本没想到,恩西城内发生了一件令人吃惊的事情,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在此时暗暗骚动了无数流言。

——埃德加尔伯爵夫人和次女弗洛拉小姐突然病重,而养女蕾莎小姐却突然在伯爵府邸内销声匿迹。

埃德加尔伯爵一生都忘不了两天前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幕。

要不是他得到仆人通知及时赶回来,他最心爱的女儿就要被她的亲姨妈活活打死了!

可怜的蕾莎,浑身是血、衣如褴褛地爬在他脚边哭泣,那张惨无血色的脸,令伯爵忍不住颤抖起来。恍惚间他仿佛看见爱丽西丝,他的初恋情人当初就死在他的怀里。蕾莎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与记忆一刹重合。

伯爵猛然抬起头,狠毒的眼神直刺向手持鞭子的那个女人。

伯爵夫人被他冰冷彻骨的眼神刺得猛一哆嗦,下意识扔了鞭子。但注意到蕾莎的哭诉求援,她油然尖叫发怒,“你这只恶毒的畜生,你还敢哭!你害死了弗洛拉,我的弗洛拉,是你!”

被仇恨支配的她俨然失去理智,不顾伯爵在眼前,发疯地用脚去踹地上的蕾莎。

她被伯爵先一脚狠狠踹倒在地上!

蕾莎眼里露出一道希望的光,她忙不迭去抓住父亲的裤腿,哀声嘶叫,“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是弗洛拉,父亲,你相信我!”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她一把撕开已经被鞭子抽碎的肩袖!

顿时,雪白肌肤上一道道新鲜鞭痕和密密分布交错的伤痕,都暴露在伯爵的眼中。

伯爵的眼珠霎时间变得赤红,呼吸急促起伏。

“这是弗洛拉刺的,”蕾莎哭着说,“她一听到别人议论艾律雅的消息就发疯!回来把我关在花园里,她用鞭子打我,用带刺的玫瑰藤绑我!父亲,除非您和艾律雅回家的时候,否则弗洛拉总是侮辱我,打我,夫人不许我说出来!”

“我没有害弗洛拉……是她自己抢走我的东西!夫人……不信我,父亲,你要相信我啊!”蕾莎嗓子沙哑嘶鸣,哭得直噎,这幅凄惨的模样让伯爵心中仿佛有一座火山要喷发出来,因而当伯爵夫人扑上来斥骂蕾莎胡说,他忍无可忍,怒吼一声,“够了!”

伯爵夫人脸上的疯狂和愤怒在看清这个男人的表情后,一点点开始变化,从期冀,到苍白、不可置信、摇摇欲坠,最后仿佛凝固住。

“这个畜生、蕾、蕾莎给弗洛拉灌了西朵毕之泪——”她喃喃尝试说道。

“够了!”伯爵大喝一声打断,“我说闭嘴!”

他低头看了一圈大厅里的狼藉和周围跪着战栗的仆人们,心头涌起无以言说的疲惫和灰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这种死寂氛围让人几乎支撑不住后,伯爵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来。

谁都能听出他压抑到极点的怒火。

事情的经过并不复杂,有仆人的证词,很快来龙去脉都拼凑出来。蕾莎说弗洛拉虐打她是真的,但这件事情只发生了两三次——都是在艾律雅的消息传来之后,每当这时,弗洛拉总是变得格外暴躁易怒。

在此之前,她顶多对蕾莎冷漠以待或者言语轻视,当然也赏过几回巴掌。

但今天中午,仆人突然发现弗洛拉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伯爵夫人当即命令找来医师,医师得到的判断却是,中毒!

“西朵毕之泪”的毒。

这五个字,不啻于五雷轰顶,让伯爵夫人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