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贤甚至能看清陈煦打向他脸颊这一巴掌运动的轨迹,然而心有余却力不足,微微扭头竟仿佛特意凑上前让人打一般。陈煦当然不会客气,“啪”的一声,掌心与脸颊交击,他甚至感觉掌心火烧火燎的疼。

打人的尚且如此,何况被打的人?董贤脸颊肿了,嘴角淌血,张口吐出两颗后槽牙。饶是如此,他竟一声不吭,平静而阴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陈煦。

“小畜生!”

董允溪低喝一声,他毫无征兆的出手了。作为剑岳宗现任宗主,他含蓄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然而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长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掌中,剑光如电,拦腰斩向陈煦。

陈煦决定出手的刹那,他已经考虑了后果,伞兵刀第一时间擎在手里,几乎是下意识的挥刀,“哐啷”一声,刀剑交击,董允溪身形如岳,双脚稳稳的扎根在地面,陈煦却后退两步有余。

强弱立判,在场诸人却没有谁小觑陈煦,仓促间挡下天机老人嫡子全力一击,他* 俨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杨云睿、冯澈同时跨前一步,三人互知对方根底,他俩也不仅为陈煦这妙至巅峰的一刀叫好。

梦瑶也好、冯清也罢,她们美眸异彩连闪,尤其是梦瑶,她的男人未及弱冠,功夫竟直追名满天下的剑岳宗现任宗主,她与有荣焉。

“好小子,想不到你竟还有这手本事,有趣,有趣!”

赛华佗赞叹有声,陈煦这小家伙带给他太多意外,刺激而有趣,他甚至有想法赖在府中榨干他所有的新奇玩意。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宁国公凌轩诸人更多的是感叹陈煦的勇气,如果不知道“地龙翻身”的内幕,他们或许会觉得陈煦无礼而妄为;既知天机老人来者不善,尤其还连累凌月华受伤,他们竟生出同仇敌忾的感觉。

然而,最感到心惊的还是董允溪。作为天机老人嫡子,自幼习武,经父亲悉心调教,虽不显山、不漏水,他的功夫却稳居父亲四大弟子之上,甚至足以抗衡功夫最出色的二师兄马元溪与四师弟石陌溪联手。两人交手,一触即分,董允溪甚至觉得陈煦的后退只为卸力,他身子前屈如蓄势待发的苍鹰般防备着他的后着,这年轻人的表现让他感到惊惧。

董贤冷眼旁观,他想到杨云睿在醉春院遭遇伏击的事儿,陈煦斩杀那外号“猴子”的刺客,他觉得两人功夫半斤八两,想不到时隔数月,他功夫竟精进如斯。学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有些时候即便进境慢了,那也是一种倒退。董贤突然想起祖父所谓的“虚怀若谷”,只有能从别人身上看到长处,那才能进步。

女人看问题的角度与男人截然不同,花柔只知道陈煦打了相公一记耳光,如果相公毫发无伤,即便挨打也是学艺不精,可陈煦却是趁人之危,他简直可恶。

长剑微颤,剑光攒动仿佛绚丽的曼陀罗,美丽却危险。然而,花未开,便已谢,“叮”的一声,冯清长剑隔开花柔的剑,她如同所有的护雏的雌性动物般戒备的看着花柔,如果她真的对师兄出手,她剑下也绝不会留情,虽然她还没有伤过人。

“花师妹住手!”

董贤制止花柔,误伤凌月华,他就知道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想。陈煦纵然不敌父亲,他越是拼命越能激起以宁国公凌轩为首的诸人的同仇敌忾之心,父亲即便能重伤陈煦,旁人恐怕也会认为他剑岳宗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何况对方还有冯氏夫妇——冯夫人虽不在场,一旦交手,她绝对会出现——虎视眈眈,赛华佗似乎也站在对方的立场,祖父双拳难敌四手。

既失“人和”,更没有“地利”与“天时”,不依不饶的斗下去,即便能逞一时之气,也是弊大于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董孝哥不会忘记今日的羞辱,他日必有回报。

“祖父、父亲,孙儿此行只为道贺以期化解干戈,却不想惊扰了陈氏夫人,陈兄弟心忧母亲,盛怒之下出手误伤孙儿。甩斧伤人,无心之过,这怨不得陈兄弟,父亲不必介怀。”顿了一顿,他又看着陈煦道:“陈兄弟,今日之事,在下受教了,定当铭记于心,告辞!”

董贤这番话不卑不吭,软中带刺,认栽却没有剑拔弩张的怨怼,陈煦有些惊讶他的城府之深,也只有这样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董贤绝不能留!

陈煦看着剑岳宗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默默的想到。

直到夜幕降临,陈莺儿才悠悠醒转。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场大病似乎抽离了她所有的气力,浑身上下软绵绵的,睁着眼睛她甚至都觉得疲累。

“娘,你感觉怎么样了?”陈煦欣喜的扶着母亲坐起来,秋月急忙拿来靠枕靠在她的背后,小依小心翼翼的捧着温水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