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大用弓着身子低着头,卑躬屈膝的样子好不谄媚,半晌不曾听到陈煦搭茬,他心中不由咯噔一声,难不成钦差大人知道了什么?

陈煦上下打量着邹大用,等邹大用等不及了要抬头看个究竟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邹大人辛苦了。”

邹大用及其随从无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脏总算落回了原处,邹大人甚至都要擦一把额头的冷汗了。

“邹大人这身行头不错啊。”

冯澈的声音骤然响在耳畔,邹大用甚至感觉三魂七魄都吓跑了一半,做了亏心事,能不怕半夜鬼敲门吗?

“大人说笑了……”邹大人讪讪的说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冯澈官比他大了不止一级,即便恨得牙根痒痒,他也不得不挤出一副笑脸陪着小心。

冯澈显然没打算给邹大用留面儿,他径直知道他的跟前,很不讲究的一个一个解开人家的扣子。在场诸人,无不目瞪口呆,这厮真的是钦差副史、当朝国公?太掉价了吧。他们中间甚至有人恶意的猜想莫非国公大人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作为当事人的邹大用几乎要开口骂娘了,官场之上难得糊涂,用得着这么刨根问底吗?当然,邹大用不敢问候冯夫人,他甚至不敢反抗。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那身行头被冯澈给扯了下来。

群情哗然!

原来邹大用又脏有破的官袍之下竟还有官服,别说补丁了,崭新的甚至没几个褶子。邹大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甚至觉得他整个人站在这里都是多余的,至于他带来的那些亲信,诚惶诚恐的低着头,揣着这钦差大人的意图,他们甚至做好了出卖上司的准备。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陈煦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他先看了捂着腮帮子的胡来一眼。纠察百司乃六科给事中的职责之一,朝廷有这种家伙你们视而不见,偏偏拿老子说事,若非老子顾忌身份,也得给你另一边腮帮子来上那么一下;然后目光又转向邹大用。

陈煦尚未开口,邹大用已然感觉到莫大的压力,他只觉得双腿发软,两股打颤,紧接着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陈煦跟前。

“邹大人,每个人都有他自己固有的生活习惯,讲究卫生本身没有错,甚至该当大力提倡。”陈煦声音陡然转冷,“陈某只是想问邹大人你一个问题,贵官乃一府之尊,从地震发生到今天,这些日子你都做了什么?华县满目疮痍俨然修罗地狱。我为什么没有看到官府的赈灾事宜?邹大人能否为本官解惑?”

“公爷,下官…下官……”

邹大用终究没敢将责任推到死人身上,他半真半假的讲出了眼下的难处,并拍着胸脯保证他现在已经忙得跟条狗似的。活人尚且救不过来,哪还顾得上死了的人?

“是吗?这么说是我错怪邹大人了?”

喜怒不形于色,陈煦固然心头火气,他面色却看不出分毫。邹大用甚至长长的嘘了口气,好悬终于蒙混过关了。

邹大人正如此想着,陈煦忽然道。“高义,待会儿你带人去西安府下辖各县去走访走访,我相信老百姓是不会说谎的。”

邹大用似乎能看到他那尚未吐出来的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大燕怎么还有这种尿性的钦差?想想那已经备好的金银财宝,他竟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