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以前给哈哈买过一条紫色棉花糖花色的背心, 它可喜欢了!”马大哈先生道。

汪哦……灰狗先生沉闷地叫了一声。

紫色的棉花糖,听起来就很好看。他诺赞叹道。

相似的审美观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他诺心想, 马大哈先生虽然有点情绪化,看起来人很不靠谱的样子, 但是在狗绳颜色挑选上, 他真的眼光独到。他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认真和马大哈先生讨论了将近五分钟的狗绳款式和颜色流行趋势。

罗飨拔腿就想走,被他诺一把拉住胳膊。罗飨甩了半天,没甩开。他停下来,斜乜着他诺。

他诺道:“不走吧, 我一会儿请你吃炸鸡。”

罗飨看着他, 没说话。

“炸鸡凉了就不好吃了。”

罗飨停下脚步,他诺冲他傻乐。罗飨的锁紧眉头, 拧成一个细细的川字。

另一边, 马大哈先生把灰狗先生的脑袋来来回回搓了二十多遍, 欢喜得不得了。他唏嘘道:“我没想到,世界上能有两条这么相似的狗, 看起来就和我的哈哈一模一样。你真好看呀, 焖鸡。”

灰狗先生强忍住脑震荡症状带来的眩晕感,默不作声地贡献出自己的毛脑袋。

汪哦……

马大哈先生一边搓一边吸鼻子, 哀叹道:“如果我的哈哈还在就好了, 我好想我的哈哈。”他一直念叨着哈哈的名字, 听起来就像是古怪的笑声。

他诺觉得他有些可怜, 思索半天, 结结巴巴地安慰道:“别难过了,你的哈哈说不定现在生活得很好呢,生活在人类世界很辛苦的,离开人世反而可以有大作为。而做人类呢,就是要往前看的,不要太沉迷过去,要怜取眼前狗。”

罗飨不知为何笑了一声,他诺好奇地去看他。罗飨别开头,不看他。

马大哈先生耷拉着脑袋,终于松开了灰狗先生的脑袋。“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他忽然抬起头来,用了擦了一把鼻子,“醍醐灌顶如雷贯耳震耳发聩引人深思。”

他诺眨眨眼,通通没听懂。

“我过去老是幻想着,哈哈只是暂时离开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其实活得好好的。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再相见,继续生活在一起。但其实,这个想法很可笑,不切实际。”

灰狗先生沉默地听着。

“我要走出来,我要振作!”马大哈先生握紧拳头,站了起来,像一个戏剧演员,慷慨激昂,“我要好好生活下去,带着哈哈的意志,做好未亡人的工作,替他好好地活。”

他诺不知道未亡人是个什么角色,但是他仍旧受到感动,用力点了点头。很对很对!他几乎想拍手鼓掌。

灰狗先生“汪哦”叫了一声,无力地趴坐下来,用两只前爪搭在鼻头上,将自己埋了起来。另一只黑白色哈士奇则撇开脑袋,装作若无其事地眺望远方。

“朋友,加个好友吧!”马大哈先生表完决心,忽然话头一转,握住了他诺的手,“相逢即是缘分,缘分天注定!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玉良,人高马大的马,小家碧玉的玉,良家妇女的良,朋友都管我叫马大哈,你可以叫我大哈。”

他诺听得懵懵懂懂。马大哈先生的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长呢?

“虽然我决定要放开过往,但我还是觉得你的狗相当可爱。能加个好友吗?我想经常看见它!我不强求,你朋友圈发发焖鸡的照片就好。不说说起来,焖鸡这个名字实在不够好听,你真的不考虑用哈哈这个名字吗?”

他诺的两只手都被抓住,一时挣脱不开,不知所措地瞄了一眼罗飨。

罗飨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什么是加好友啊?”他诺小声问道。是做好朋友的意思吗?真是没想到呢,这几天要和他做朋友的妖怪或是人类,比过去的十九年加起来还要多。

马大哈先生并没有听见他诺的问话。他情绪高涨,径直掏出手机,调出加好友的界面。手机运作缓慢,加载许久之后,才出现二维码的界面。

他诺好奇地盯着马大哈先生的手机屏幕。他大概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水獭大哥说手机是人类的千里耳和信使松鸦,利用这个小盒子,可以给远方的朋友传递讯息,甚至可以听见对方的声音,看见他们的模样。他诺觉得很有趣。水獭大哥曾经带回家一只黑色的手机,然而百叶林里的讯号实在太差,他诺并没能切身体会到会说话的小盒子的魅力。

马大哈先生烦躁地拍了拍漆体斑驳的手机背面,嘀咕道:“这手机太破,都快变成砖头了,我得买一只新的。”他其实很舍不得,马哈哈的许多照片都还在旧手机里。他并不是一个很能够适应新科技的人,对于任何改变都本能地排斥。万一换了手机,哈哈的照片都没了怎么办?

但东西旧了就是旧了,总有一天,需要由新的来替换。追求便利,是人类的残忍之一。

马大哈先生自嘲地笑了笑,抬眼,期待地看着他诺。

他诺瞪圆了眼睛,也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尴尬的半分钟过去之后,马大哈先生忍不住提醒道:“你的手机呢?”

他诺恍然大悟,继而惊惶无措。他将手慢慢地伸向衣袋,在空无一物的口袋里握成拳头。他喃喃着,再次看向罗飨,发出求助信号。

罗飨装作没看见。

他诺哀求道:“炸小鱼干也很好吃的,我下次给你带。”

马大哈先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显然觉得很困惑。

罗飨歪头想了一会儿,冲马大哈先生一扬头,道:“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