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杏觉得自己的红色恐惧症又犯了,就像当日在猎场的湖边,看见江霆身上流下来铺了一草坪的血,还有湖水里漫上来的红莲一般的烈艳。

她脑袋嗡地一声,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

云翳那伙人张狂的笑声,手指间把玩的黑珠的清脆碰撞声,还有炸在自己面前的轰隆声,青草碎扬的簌簌声,阿颂扑来的衣裳摩挲声,甚至是伤口汨汨淌出的血流声……

所有的声音被碾碎、交杂、糅合,仿佛炸在心口的强音,没一下都让她耳膜震响,但是又很轻,似乎离得越来越远……

眼前是一片血色,她全身僵硬,只是机械而茫然地想要蹲□去触摸阿颂的位置。不过一瞬间,更加浓烈的火焰燃烧起朵朵地域的红莲,收割着、焚烧着那张狂的笑声和生命。

她紧绷地心弦“砰”地一下断开,脑袋仿佛受到了强烈的重击,立即昏了过去。

最后浮现在她脑海中的,那个曾经倒在楼梯口的年画娃娃。

他疼得扭曲地脸,张开嘴,无助地求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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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杏再次醒来,已经身处在一间干净温馨的卧室里。布置的很简单,甚至没有普通人家用的床帐,只是一张木床,一张梳妆台,以及罗列着一排线装封面书的小书柜。高脚几上摆着瓷白云纹的花瓶,里头插着一束滴露的茉莉。

清新宜人。

耳朵倏尔一疼,被人揪了起来,对方磨牙笑着:“小乖乖,做的不错啊,说是回族里请教长辈修炼的问题,一转眼就跑到荒山野岭里勾搭了一个野男人。你的修炼呢,嗯?”

“疼、疼疼……”

凤旒微顿,有一瞬间的恍惚,似是问她:“疼?”

白乖乖化作原形时的耳朵绒绒的长长的,他总是很喜欢拎起来就走,她就一窜一窜地蹦腿,但是从来不喊疼。就是变成了人形,也只会用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乖傻乖傻地看着他,眼里是无法掩饰地依赖和倾慕。

他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松了松,看对方疼眯起来的眼儿一睁,红滟滟地宝石,仿佛初生的朝阳,幼嫩灿烂。

“是小乖乖嘛。”他收回手,摸了摸下巴,像是突然无法理解对方的转变。

难道真的是今天自己用得力气太大了?

确实好像从她拜师之后,就没受过重伤,这回伤了神识,或许神经也变得脆弱了。

凤旒给她转变的举动想了一个理由,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又揪了几下她的耳朵,眯眼笑:“你最好编个像样的理由,为什么会突然离家出走,还把自己弄成那副德行,连几个只会玩弹珠的人都对付不了。”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下手很重,不带分毫绮念:“好好想,一会儿用得到。”说完,他从床边的椅子上起身,伸个懒腰走了出去。

“哎呦,腰都坐疼了——”

小杏刚刚收拾好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被勾出的无限回忆,直到对方快踏出门槛了才忙不迭唤住他:“师兄。”

对方连脚步都没停,依旧迈着从容闲散地步伐。

“师兄,师兄,是不是你放的地域重莲火烧了他们哒?”

尾音出口,小杏差点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这就像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女性,抱着粉红的hellokitty不停蹭脸一样,幼稚而……卖萌?

“好久没听到乖乖娇嫩的小尾音了,师兄可是很怀念的……”他终于停了下来,侧了侧脸,日光打在他轮廓姣好的脸上,渡了一层暖融的光晕。他露出白尖的牙齿一笑,“谁让他们的火焰,没我的重莲好看呢。”

他背对着挥了挥手,转眼已经没了踪影。

小杏软下来,抱着被子滚了滚,身上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只是头还有点疼,像是刚被针扎过一样。

四周很安静,窗棂紧闭,不闻风声。

她不禁想到刚刚做梦一般记起的回忆。

她曾经是现代三大世家元、风、罗中元家的小姐,她还有一个龙凤胎的弟弟叫作明清。龙凤胎在古代素来被传为吉祥之兆,但是元家在祖上却曾经有人预言过,如果元家在哪一辈出了龙凤胎,或者龙生凤死,或者龙死凤生,二者只可得其一。

想当然,作为女孩子的她,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而且被放弃的借口更是冠冕堂皇。因为弟弟跌下楼梯时她没有及时救助,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于他们看来实在太过冷血。不配为元家血脉。

她被催眠封了记忆,丢到了孤儿院。

所以,她才会从骨子里对高门世家有这样的排斥吧。这些人掌握着别人的命运为所欲为,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放过。只是为了那个不知真伪的预言。

她翻滚的动作迟缓了起来,颤着睫毛闭上了眼睛。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不知道是先整理自己突如其来的记忆,还是继续分析白樱的记忆。她以为自己应该很习惯突然大量涌进来的信息了,可是轮到那些她不愿回想地、灰蒙蒙地回忆,依旧是完全无法适应。

真是不知道要痛恨元家这样对她,还是要感谢他们把她的记忆封锁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