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死不死柳棕而言没有半点的差别,他上一世亲眼瞧见着白蘅香消玉殒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没有魂魄的躯壳了。这一回离魂转世,若不是恰巧扫见了随意楼嫣姬的容貌,他怕早已经自颓死了。只四五分的相似,也足以让柳棕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可这后头的事,却完全的出乎了他的意料,才刚熄灭的复仇之心又燃了起来。

柳棕眼下唯一的懊悔就是没能彻底杀了沈栖,诚然他上一世设计杀害了沈家大小姐不错,可当时……哪能想到人死之后还能离魂再世的?倘若那会要知道这些,他当即就会设法镇住沈栖的魂魄,好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裴棠怒极,可又有意克制,真要一怒之下杀了她,或许……再也找不到他的合谋之人。那日嫣姬说的不错,这柳棕双目已几盲了,只能看见些许的光亮,这样的人怎么能在上回薛吏之事后就当即失踪不见,而今日又能折返回来再行恶一次?

裴棠隐约觉得这府中柳棕还有同伙,可嫣姬已经回了随意楼……那柳棕的联手之人就只能是现如今住在裴府的这些个。不论如何,这孙家一行人是可以排除在外的。裴棠深吸了一口气,周身恶寒,沉声问:“到底你还有什么同伙?”

柳棕将身子往后一倒,嘴角带着狞笑,他并不着急于开口,仿佛很是享受现在这样观看裴棠的怒气,越是激怒他越是让他能高兴一样。

裴棠双眸死死的盯着他,忽然一字字发狠一样的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同伙?”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柳棕眯着眼,“总之,是沈栖欠了白蘅一条命,她就算是离魂再世也必须要将这条命还给白蘅!”、

这人的话真是颠倒黑白。

裴棠后背僵直,面上更像是凝了一层霜,整个人都再透不出半点温度。沈栖——这两个字在他心里头每回荡一次,都叫他狠狠一凛。她从来都没有欠过白蘅什么,到最后却因此而丢了性命。归根究底,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裴棠当初觉得自己坦然,行事磊落光明,决计对白蘅没有旁的心思,可沈栖却爱一味的在上头钻尖。可眼下再想想,事情最终成了那样的结果,何尝没有自己的半点错?

他握紧了拳头,指尖深深的嵌入了自己的掌心,仿佛唯有靠着这样的疼意,才能稍稍平复自己现在翻腾的内心。

“……”到了这时候即便是柳棕有同伴也不会再手说出来。“好”,裴棠只是轻轻的咬了一个好字,仿佛恩怨都凝在了这一个“好”字当中。

“你既然不肯说,想必也是个重要的人物。”裴棠昨儿其实已经叫人细细查看了失火之处,又招了奉灯来问过。照着线索去查,能安排做这些的人决不简单,柳棕即便是住在宅子里,可一个双眼近乎失光的乐师也根本不足以办到,唯一的可能……

“是安绥郡主——”

柳棕低垂着头在那,听了他这样问也没丝毫震动的,只仿佛是没听见一样。

可裴棠现在却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

再说沈栖那边,昨儿夜幽幽醒了一回后又让裴棠给吓得一跳,被奉灯逼着喝了药,再睁开眼已经是天大亮的了。奉灯就伏在床跟前,听见沈栖些微的动作就立即警醒了过来,双眼的红肿还没有完全退下去,颤颤的唤了一声:“姑娘——”

奉灯为了前夜里的事情一直又惊又怕,现在想起来都手脚冰凉。之前那回沈栖遭人入了屋子她还没跟着陪夜,可前夜自己可就是在屋子里的,却不知道怎么的就睡得死沉,险些没了性命。

“姑娘,是奴婢失了大意。”奉灯跪了下去,朝着沈栖猛的磕了几个响头。其实她身上带着被火燎烧的伤,又比沈栖还稍迟些被救出,情况也并不见得好。她如今还能强撑着一口气前后当差也不过是因为对沈栖的愧疚,心中认定了是自己差事没有当好,要不然决计不会出那样的事。

梆梆梆的直磕着头,饶是沈栖在床上瞧着也疼,奉灯那晚上的情况分明是被人下了药,她也没那个理由因为这个去怪罪她。若真要算起来,也只能是自己连累了奉灯。沈栖沙哑着声音道:“咱们也算是一道从鬼门关回来的人,我怎么会为了这事怪你?”

奉灯闻言却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知道那日若不是沈姑娘,三少爷也不会起了头进来救人,或许自己早就被烧死了。

沈栖说了好一通话才将奉灯劝住,又问了自己昏迷当中发生了什么事。

奉灯前后不离的伺候沈栖,外头多少事未必知道,可裴棠曾经找她去问过话,随即将这事给提了提,“三少爷说我那日是吃了功效安神一类的东西才会夜里头睡得这么沉。”

那日沈栖怎么都叫不醒奉灯就觉得有古怪,这会听她这样说倒也不觉得惊奇,早有了预料。“谁放的火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