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溟堂内,一想到赫兰兄被一顶又黑又重凭空飞来的黑锅扣在脑门上,苏溪亭两手抱头,胳膊肘支在矮几上,叹气的声音更大了。乐怀雅端着木盆和毛巾从澡堂回来,听见墙角的声声叹息,不禁劝道:“至于么?不就是拿了个镰刀,我都没资格进去呢!”

然而她脸上似乎并无半点不快,苏溪亭忍不住转过来问:“往年人人都能拿佩剑,今年突然改了,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乐怀雅擦着*的长发,“往年虽说人人都有,但大多都是连剑灵都没有的凡品,我还不如多等一年,最近师兄说我心法进步挺快的,给我点日子,回头揍卫溱筝那小子去。”

“他怎么招惹你了?”

“哼,就是刚才你回来之前,我一个人在房里打坐打得好好的,就看见他在外边晃荡,我说了他一句,他却突然丢块石头进来,你说过不过分。”说着丢过来一块颜色暗淡的小金属块。

苏溪亭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瞅,说:“这不是石头,这是银。”

“银怎么了?跟石头一样硬!差点砸到我脸上,死小子算他跑得快,这东西我得戴在身上,回头找他算账去!”

“印象里卫师弟没这么顽皮,啊——”

“怎么了?”乐怀雅问。

“明天是你生辰,”苏溪亭心说小师弟不简单,年纪轻轻就会讨好姑娘,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兴许这是礼物呢?”

“哪有往别人脸上丢礼物的?!”乐小姐的脸有些红,哼了一声,“连个盒子都没有,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诶——”乐怀雅忽然盯着苏溪亭,“你呢?”

“我什么?”

“我的礼物啊!”

苏溪亭倒吸一口凉气,今天光顾着别的把这茬忘了:“我送你毕生的友谊……”

“我就知道你又忘了!”乐怀雅丢下软巾去骚她咯吱窝,“我不管!你赔,你赔!”

“好好好我赔我赔,”苏溪亭逃到自己的箱子边,从里边翻出一个额头上贴着朱砂符的布偶,就是上回在随阳镇林家祖屋夜猎时,斩杀恶鬼所得的人形玩偶,“这玩偶被鬼附过身,不过已经被|干掉了。我用辟阴符压住了阴气,你以后嫁了人,万一碰上婆婆小姑刁难,就把这个扔床底下,保证每晚都做噩梦……”

“你才嫁人呢!这么晦气的东西……”乐怀雅瞥了玩偶一眼,“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暂且收着。”

“谢谢赏脸。”

乐怀雅捡起掉在地上的软巾说:“对了,明天轮到我们去派信了。”

“什么信?”

“你今天怎么一问三不知啊,之前不是派过十天么?”

“额……具体是干什么的?”

乐怀雅大惑不解:“就是我们两个人一块去山门,给整个玄溟堂取信件然后分派啊,上回十天里我病了六七天,这次我可不会再欠你人情了。”

苏溪亭恍然大悟,难怪门房那里总有弟子带着信件出入,这么想想距上回郑寻庸来信也有一段时日了。她点头:“我想起来了,明天早点去。”

乐怀雅从柜子里取出信纸和笔砚,一会儿写成一封信,说:“明天早上先去一趟吧,正好让信差帮我把信寄回家去。”

整晚苏溪亭满脑子都是赫兰千河的各式惨状,她甚至想过暴露自己的身份是否有可能替对方洗脱嫌疑,然而她更加担心暴露之后可能导致的后果;同理,赫兰千河躺在自己小屋里的床|上,门窗经过公输染宁的布置绝不可能强行打开,他特别担心自己藏在床底砖块下边苏溪亭送来的那本记载了各种人类黑科技的本子被发现,梦里全是历史课本上鲜花广场火烧布鲁诺的插图。

第二天的太阳还没升起来,苏溪亭就被乐怀雅摇醒了,对方眼睛底下挂着黑眼圈,一双眸子却十分有神。两人披了外套下山,当值的师兄一脸困倦地将昨天送来的信件搬到桌子上,一共有两摞,大约八|九十封的样子。乐怀雅把自己的信留给师兄,和苏溪亭一人一摞回去。

师兄抱怨说:“最近山下闹鬼的房子越来越多,好几个师弟都伤了,我只能替他们当班,明年又不收徒,看来是不能指望你们升上来补空缺了。”

乐怀雅指着苏溪亭:“这可说不准,她可厉害了!”

她们在门房里点了一下,把收件人的名字抄下来贴在告示牌上,信件整齐地摆放在几排书架上。乐怀雅忽然指着书架上几封以往留下来的信件说:“又有人忘记拿了,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他们送过去,不然位置就不够了。”

苏溪亭随手拿起一封,收信人叫齐婉云,名字挺眼熟,想起来是跟齐晚思同住的师姐,似乎还是齐家旁支的小姐,便不太想去;乐怀雅说:“没事,我跟你一块去。”

两人回到院子里,不少人已经起来了。她们找到齐晚思的房间,敲门,齐婉云一开门,看见苏溪亭就问:“干什么?”

“送信。”苏溪亭把信笺递过去。

“这次倒是记住了,”齐婉云冷笑,“以后可别随便到别人房里来了!更别随便看别人的家书!”说罢砰一声关上门。

苏溪亭:“啥?啥啥啥?”

乐怀雅上来按住她的手,大声说:“算了别理她,你又不是故意的,不过是个旁系,还是侧室的女儿,装什么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家没有好好教底下人规矩呢!”然后拉着苏溪亭就走。后边齐婉云摔开门:“说什么呢!我齐家的事,岂轮得到你们来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拉着苏溪亭手腕的手一滞,乐怀雅转身瞪回去,周围不少刚睡醒走尸一般的人骤然清醒过来,骂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