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妹这些时日倒真是忙累坏了,平北侯府原是福亲王府,地方大,房舍多,要归置清楚,可是要花番功夫。”武氏抬起一双柔荑,温柔注视自己纤细手指,闲闲说道。

面上虽淡然,心中却忐忑不安。张并置买罗湖山庄时,丈夫还对自己说“刚刚置买房舍,下人哪里够使。夫人费心挑拣几个得力,送去服侍阿并。”这次平北侯府刚刚立府,一样是缺人手使唤,张钊却是绝口不提让自己送人,便是自己提上一句两句,张钊也会有意把话岔开。

不只如此,他眼神也不像从前那样温暖,那样信任,难不成,他疑心自己了?武氏越想越是头皮发麻。丈夫对张并这个侄子从小就疼爱,若知道自己想坏其姻缘,想必没好脸色。自己不过是不服气孟悠然这婢生庶女居然能做侯夫人,想出出气而已,若为此事跟丈夫有了隔阂,却是不值得。

“张并这些伯伯叔叔,倒都疼他,尤其是六弟。”世子夫人林氏语气淡漠。

张锦夫妻两个魏国公府一向是没用,这几个月却一个个忙碌起来,“偌大一个府邸,只阿并一个人,如何管得过来?少不得过去帮帮他。”沈氏说这话时一脸活,闲人当惯了,不知道原来做些事情也这么好玩有趣。

武氏心中一沉。张锦疼侄子,难道张钊不疼?可如今平北侯府奔走,却只有素日不中用沈氏。自己这一向能干,反倒闲着。

“叔侄两个这般要好,干脆过继了,岂不是好。”武氏微笑道。这二嫂,这世子夫人,她心心念念,不就是把张并拉回魏国公府,好为她宝贝儿子张慈效力?

不管多么显赫家族,一旦后继乏人,终还是会败落。张并是魏国公府孙辈中出色一个,却是从来没有被家族承认过,如今功成封侯,自立门户,这当儿魏国公和林氏才反悔,想让人认祖归宗,晚了!武氏对魏国公和世子夫人一向不满意,想到他们二人为此碰了一鼻子灰,越想越得意。

林氏心中大怒,这四弟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氏心中烦燥,面上却温雅,“过不过继,是三房跟六房事,却是跟咱们这两房不相干。”林氏看着武氏,笑很温柔,“首辅大人做媒,圣上亲自开口代为请期,张并这头亲事已是板上订钉,孟家这五姑娘,倒是个有福气。”

你不是想把娘家侄女塞给张并么?做梦吧。

看武氏面色微变,林氏心中略略得意,继而悲哀。外人看着她是魏国公府世子夫人,将来国公夫人,主持魏国公府中馈,何等风光富贵,却不知她有多少烦恼。不说眼前这难缠弟媳,只丈夫儿子已是令她操碎了心。

世子张锟是个性情温和男人,却也懒散,只知道享富安荣;儿子张慈倒是个知道上进,偏又被同龄张并比得黯然失色。

身旁这武氏,虽是个庶子媳妇,却有位精明能干丈夫,张钊现已是刑部尚书。

有能干丈夫,听话儿女,偏为了个无足轻重娘家侄女这儿较劲,真是蠢。

“虽说自立门户了,却是三哥亲生子,说不得,咱们做伯母做婶子,还是要扶持扶持他,他立府邸,又是个单身男子,家务事想必一踢糊涂,送几个得力仆妇给他使,总是好。”武氏一副好婶婶样子。

林氏微微皱眉。若说认回张并,对他嘘寒问暖还算有些意思,若认不回张并,理他做甚?

本想借着孝道逼张并回府辅佐阿慈,无奈他立功太大,圣上对他很是眷顾,又有高人相助,竟是拿他没有办法。既如此,那便算了。难不成赫赫扬扬魏国公府,真离不开一个张并?阿慈也是个能干,与其想着捉回张并为他效力,还不如悉心栽培阿慈。

林氏想清楚了,拿定主意,微笑道“那是自然。待世子回来,我与他说。是他侄子,总要他做主才是。”

推干干净净。

武氏气结。本想拉着林氏一起,往平北侯府塞几个心腹,也不用派上大用场,能给孟悠然这小庶女添添堵就成。谁知竟不能够!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又是暗自鄙夷对方。

客客气气告辞后,武氏回了自己院子,本就一肚子气,待张钊回家后,听他说了件鲜事,是气得肝儿疼。

什么?孟家六姑娘,孟悠然小妹妹,由太后赐婚,给了福宁公主小儿子任磊?

自圣上登基后,福宁公主就身价倍增,她两个亲生子,长子任岩早已成亲生子,是没想头了;小儿子任磊英俊能干,令多少京城少女暗动芳心。

不想任磊很是挑剔,这几年了,挑来挑去也没看中合心意姑娘。后竟是定了孟悠然妹妹!

嫁了任磊这个长公主幼子,太后宠爱外孙,圣上钟爱外甥,真是身份百倍,立码可以进入京城上层贵妇圈,跟一帮王妃公主、公侯夫人往来应酬,前途一片光明。

不只孟悠然运气好,连她妹妹运气都这么好!武氏气得头都昏了。

孟家则是欢天喜地。

“欣儿啊,乖孩子,跟娘说说,太后都问了你什么,你是怎么回?长公主和不和气?皇后喜不喜欢你?”钟氏欣喜若狂,拉着欣然问东问西。

欣然羞红了脸,只低下头不说话。

孟赉也是欢喜,却温和说道“当着这些人,看把欣儿羞。”

孟正宣夫妇、孟正宪夫妇,都一脸笑意盯着欣然看。

钟氏回过神,开口撵人,笑骂道“没见妹妹害羞了么,你们还不滚!”

孟正宣和孟正宪很识趣儿,见妹妹羞抬不起头,带着妻儿笑着退下了,孟赉也微笑着起身去了书房,只剩下钟氏和欣然说着悄悄话。

“你真是这么说?”钟氏目瞪口呆。

“是啊,我就说了,我不想别,只想父母慈爱,夫妻恩爱,一家人和和气气亲亲热热,比什么都强。”欣然跟自己亲娘也没什么不敢说,扬着小脸,骄傲样子。

“你怎么能,能跟他说什么夫妻恩爱……”钟氏都有点结巴了,夫妻恩爱这话,是随便说?

“有什么不能说?那会子一个小岛上,只有我们两个。”欣然不以为意,“让我们进宫是为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那么年轻英俊一个男子站自己面前,微风阵阵,鸟语花香,此情此景,欣然说了实话,说了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