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来,你莫再白费心机。”张意脸色惨白,神情痛楚,兀自不死心,要劝明嬷嬷收手。

“亲弟弟亲妹妹昏迷不醒都不肯来看,真是铁石心肠。”明嬷嬷放下手中茶盏,斯斯文文用一方雪白帕子沾沾嘴角,摇摇头,温柔叹息道,“这番换作他亲爹,难道还不来?”

“你把我父亲怎样了?”张意狂叫起来。弟弟,她说了只是昏睡,非但无害,且有利于身体康复;自己,她说只是安坐屋中不外出便可;父亲,却和外祖母无甚相干,难道她会下毒手?

“驸马爷是公主心中所爱,必无大事。”明嬷嬷面带微笑,一派和煦,“有公主殿下主持大局呢,郡主自可放心。”

就是她作主,我才不放心!张意又气又急,自己这娘亲,从小娇生惯养,什么事也没经历过,什么也不懂,如今叫她来做前锋,真是不知所谓。吴王舅舅疯了不成。

有这感觉,可不止张意一个。青川公主卧房内,被绑着张铭也是怒吼,“舅兄疯了不成,竟想造反!”

青川公主不敢离他太近,远远坐他对面,笑道“那般战战兢兢活着,究竟也无趣味。倒不如放手一搏。”

“天下已定,你们搏什么?”张铭满脸不赞成,“拿什么来搏?

“我哥哥朝中经营多年,哪会一下子便被打得烟消云散,自是有心腹有内应,”青川公主好脾气解释,“便是看守他人,不也被他收买了?”

“禀公主,”守门宫女低声道“人回来了。”

青川公主对丈夫歉意说道“我去去就回。”说完便出去了。

张铭摒住呼吸,侧耳细听,隐约听到青川声音“……亲爹昏迷了,他居然还是不来!……再去,定要把他弄来。”

阿并!阿并!张铭痛苦闭上眼睛,都是爹害了你!

待青川公主重回到内室,张铭盯着妻子,厉声道“我儿子不会上当,你们死了这条心!”

青川公主笑笑,“驸马莫急,我也是遵从哥哥吩咐。”你儿子挡了我哥哥路,没办法。

“荒唐!荒唐!”张铭脸涨得通红,眼里似是要喷出火来,“难不成劫持了我儿子,你们便能成事了?”

“谁要劫持他了?”青川公主睁大眼睛,明明是要杀了他好不好?

话到嘴边,却聪明截住了,只微笑着对张铭说道“驸马放心吧。哥哥已是谋划了好几年,布置安排得很是周密,必能成功。不只这一处,京城好几处地方同时起事,山东也是。皇帝哥哥没有防备,一时措手不及,必会落败。”

从小过惯众人瞩目日子,这几年窝府里都不敢出门,这日子也太憋屈了。哥哥既说要反,那便反了吧。造反,不是只能大张旗鼓起兵,也能使诈、用毒、刺杀,不用多,能毒死张并,刺杀皇帝哥哥,之后吴王哥哥想登基,便是易如反掌。

天朝能征惯战将领虽多,可怕还是张并,只要张并一死,哥哥手下那名虎将便会少有敌手,便能夺回天下;青川想到自己将会重做回天朝尊贵公主,微笑起来。

“你可曾想过,”张铭声音苦涩,“若是此番落败,咱们意儿念儿会怎样?”还有活路么。

“不会落败啊,”青川公主志得意满,“我哥哥这回是深思熟虑,一定会赢。”

见丈夫死死盯着自己,目光中全是绝望,青川公主有些心虚,陪笑道“便是真败了,意儿念儿是先皇骨血,皇帝哥哥仁厚,不会对付他们。”

“我不会害他们,也不许旁人来害他们。”想到张并话,张铭脑子飞转起来:如何才能保全自己这三个孩子?若是吴王胜,意儿念儿是没事了,阿并却是非死不可;若是皇帝胜,不只阿并可以不死,意儿念儿也能保住!阿并是不会允许旁人害自己亲弟妹。

皇帝胜!皇帝胜!张铭内心疯狂想着,如何才能让皇帝胜?怎么把消息传出去?

“驸马,你好好歇着吧。”青川端来一杯水,要张铭喝下去,“哥哥说了,你只能绑着,一定不能松开。也不能听你任何话。”

张铭见青川微有歉意,微笑道“二十几年夫妻,毕竟也是不如你们亲兄妹。罢了,公主既是信不过我,我也无话可说。”

“谁信不过你了?”青川公主急道,“我怎会信不过你?不过是哥哥一再交待,我不敢不听罢了。”望着手中杯子踌躇起来,到底要不要给他喝呢?这杯水喂下去,怕是以后他再也不会和自己亲近了。

即便哥哥做了皇帝,即便自己重成为光彩照人公主,若是没有他,究竟还是少些乐趣。

张铭只微笑不语。青川公主前思后想,半天,笑道“我先出去,驸马还是好好歇息吧。”手中杯子却带了出去。

张铭看妻子走出卧室,松了一口气。只要人还清醒,也还有法子可想。

张铭渐渐被绑得手脚没了知觉,青川公主再次进入卧室时,见丈夫眼光冰冷,坐他身边叹气,“你别怨我,我也没法子。”

“我儿子来过了?”张铭艰难开口。这么久了,阿并做了什么?

“没有。”青川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亲爹昏迷都不来看!只派一个什么江湖郎中来。”

那为什么没来看自己呢?张铭有些想不明白。

见丈夫好言好语问自己,青川也不隐瞒,“看什么呀,那郎中又不认识你,给个替身让他看不就行了。”那仆人跟自己丈夫年纪相仿,身材相仿,连面容都有些相似,谅那江湖郎中,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