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右相最自豪与最庆幸之事,不是当了右相,而是他在新君孙念初入洛阳之时,带着郑家阖族投了孙念。让郑家在这乱世里捷足先登,取得了信任和荣耀。

而今,似乎他自己就作死将陛下给予他的那份信任和荣耀拿走?

作为老派士族的领头人,郑右相即便是有事要求于君王,也挺直了腰板,只微微躬身,道:“老臣糊涂,有罪!请陛下降罪。”

“右相何罪之有?”孙念笑容依旧和煦,整个人都很是温和,却让郑右相胆颤心惊。能那般平淡地道出让郑家另投他人的话来,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说的话。

郑右相静默了,很不合时宜的沉默着。孙念也不催。而郑右相此时是天人交战,不知是要继续为难孙念还是趁机表忠心。

孙念和郑右相皆是沉默,其他人有意无意的都不吭声。

许久,孙念似乎抚着额头小眯了一会醒过来了,道:“天黑了。”毫无征兆与理由的一句话,将郑右相的神思给拽了归来。他以为孙念此言是为讽刺他想太久以至于拖延受罚的时间,当即再不敢迟疑,下定决心,再上前一步,道:“陛下,臣有妄加猜测之罪。”

孙念嗤笑,不是妄加猜测之罪,而是猜忌君心了。但是,见郑右相此时可怜的模样,又念及他当初携全族之力来投奔自己,那,就放他一马吧。

“此罪不轻,罚右相闭门思过半年。”

郑右相冷汗泠泠的拜谢,心如死灰地退回坐席上。心想着,果不愧是狼君,如此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架空。自己禁足的半年时间里,足以让陛下办好了大祁首次试略之考。届时,陛下还不能网罗了众多人才?贤能者多,还能找不出一个来代替他这个右相么?郑右相想得愈多,身上冷汗愈多,不一会,竟然将朝服给浸湿了。

眼珠子朝那些本在自己阵营的大臣望去,却得不到一个眼神的回应。

昨晚不是说得好好的么?不是说一起来劝说陛下的么?为何在此刻,他们都像被毒哑了?若是卢杭在就好了。总有个不惧君威的人和自己并肩作战。可惜,這些不过是他的臆想。如今,一切皆成定局。

因为,曾经依附在郑右相旁边的人,此时莫敢往他身边凑,恨不得唾骂一声以证清白呢,哪里还敢偏帮于他?他们可担心受池鱼之殃。

孙念见此,愉悦地勾起了唇角,悠然起身,走到朝堂中央,面对着朝堂大门口,豪气冲天地说道:“这天下,寡人所有。若得天下贤能者为寡人大祁效力,是寡人与大祁百姓之幸。谁都不能阻挡。”

扬扬之声,字字铿锵,俱是清楚入了众位大臣之耳。莫敢再言阻拦之语。

那些曾经反对过试略之人,特别是郑右相,简直后悔得恨不得时光可回头,回头了,莫敢再违抗君令。

“传令,明年今日,试略之考开始,为其五日。试略之古籍,涵盖:大学、中庸、史记、战国策、论语、三十六计。六艺任取其三。具体事宜,由着左相、大司农、光禄卿与沈中书四人负责。”

“陛下英明!”

孙念趁着郑右相被打落的那一刻,趁机宣告试略之期与内容。让郑右相无力反驳,也让天下百姓有足够时间去准备这大祁首次的盛世之举。

退了朝会后,郑右相是被人搀扶着回的家。仅仅是走进了大门,听到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郑右相才不再撑着,任自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