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自然没那么简单。

葛云森手下都是亡命徒,习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论战斗力,恐怕每个人都在左千户所的弁兵之上,毕竟他们手中几乎都有人命官司,是真正见过血的。

而刘敬的舅舅又是旗手卫的千户,虽然旗手卫也是没落的亲军卫,说起来,八成还不如孝陵卫呢!因为孝陵卫起码有职能在,还得守护着孝陵。旗手卫呢?失去了职能的原皇家仪仗队。但说一千道一万,那好歹也是个亲军卫,人家焦文桀再怎么落魄,也还是个千户,堂堂正五品的武职。

无论是哪一个,陆准想亲自上门去寻仇,都有些麻烦。而这麻烦可能曾经的陆准不在意,但受过这一次重伤之后,他的心思忽然就变了。为什么什么事情都非得自己亲自动手去解决呢?手下那么多人,用好了是利器啊!

而且,对于陆准而言,从来就没有什么忍气吞声之说。不得已而忍气吞声会让他觉得很难受。而且这次难受的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忠心耿耿跟了他这么多年的邓承平,以及险些被人家灭了口的高有法、于鸿渐两人。

所以,再难报仇,这个仇他也是必定要报。只是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对!要想一想,要把事情的头尾都想清楚了,决不能留下祸患。

临近傍晚,陆准的脑子里大概已经构思出了一个主意。他叫进守在门口的邵开河,吩咐道:“趁着城门没关,你派个人去,帮我把阳九叫来。”

邵开河领命而去,并没有过多久,得到消息的阳九便匆匆赶来。

不待他上前行礼,陆准便开口问道:“你上次说,你抓到了刘敬?那个刘敬现在还在你手上吗?”

阳九微微愣了下,他以为陆准是考虑好了上次他说的事情。用刘敬作为诱饵,放长线钓大鱼,制住刘敬的七寸,以达到让城中帮派为我所用的目的。

因此,他目露喜色,对陆准说道:“是,正在小人手上,大人要亲自见见他吗?不过以小人之见,大人最好还是不要去见他为好,否则,日后若是攀咬起来……”

“不不,我不见他。”陆准摇头道,这个人他的确不想看到,否则他不确定自己能控制住脾气,不直接把这个关键人物干掉,“我给你讲,你来安排。”

陆准将自己琢磨了一下午的主意对阳九交代下去,阳九是越听越糊涂,陆准却觉得自己的思路在不觉间变得更为清晰了。

“三爷,这……”阳九有些为难,“小人还是觉得,刘敬此人虽然人品不佳,做事也不够勤勉,但他的人脉可以为我们所用啊!如果能够为我们所用的话,那益处应当比除掉他要多才对!”

陆准在阳九面前已经算是收敛脾气了,毕竟是个救过他性命的人,他并不想过多的苛责什么。但这个人脑子怎么就是转不过来弯儿呢?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以德报怨,陆准这样的人,就是典型的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谁对我好,我对他加倍的好,可谁要是对我不好,他打我一拳,我至少也得打他一拳才行!

刘敬伤害陆薇薇在前,害陆准重伤在后,现在还间接导致了陆准的亲兵残废,甚至是连命都快保不住了。如果这都能忍,那陆准也就不再是陆准了。

“不要多说了!”陆准说道,“此事我已经决定了,你若是能办就去办,若是不能办,我也不勉强你,你说出来,我安排其他人去办就是了。”

陆准这话中已然是包夹着很大的不满意味了,阳九只是觉得自己是忠心耿耿为陆准考虑,所以才可以不计后果的出谋划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傻。所以,当听出陆准话语之中的不满后,阳九立马就向陆准妥协了。

“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回去安排!”

※※※

急匆匆离开陆准的宅子,阳九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依旧是一间没什么特殊的小破院,除了他之外,还住了另外几个人,都是他现在的手下。能够用有数的五个人,将自己的眼线铺开,到可以通过谋划,轻易的抓住刘敬的程度,应该说是十分不容易的。

阳九始终认为,兵在精而不在多。他不是要带兵打仗,不需要太多的人手,人手多了,反而会引起怀疑。所以,就连李贺借给他的人,也被他用在了外围,真正核心的只有这么五个,也是他最为信任的五个部下。

回到宅子时,这五个人正等着他吃晚饭,阳九索性就把他们聚拢在饭桌边,在开饭之前,讲起了陆准布置下来的任务。

“我刚刚去了陆宅,三爷向我布置了一样任务。虽然说,我们不是第一次接到三爷布置的任务了,但实际上,在我看来,这才是我们第一次最好的表现机会!”阳九说着,脸上不禁露出了浓浓的喜色,“之前的两次,第一次,我们是协助孙桥,即便办得好,也不能说明我们的能力。第二次嘛,也就是这次,办事的速度太差劲!我们没有找到人,人自己就跑回去了,这说明什么?如果长此以往,你们觉得,三爷还会信任我们吗?得不到三爷的信任,我们是什么?狗屁!所以,这一次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绝对不能再出半点儿岔子,明白吗?”

没有人回答,但所有人的表情已经告诉阳九,他们明白了,并且一定会努力做到最好。

阳九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就安排一下任务。明天一大早,我们这样……”

※※※

焦文桀已经找了刘敬好几天了,但刘敬这个人就好似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即便是旗手卫指挥使张显奇派人出去寻找,也打点了应天府府衙的门路,但依旧是没有半点儿的头绪。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人。

“唉,早知道,我就应该把他严严实实的看管起来!”提起自己这个外甥,焦文桀要多后悔就有多后悔,在张显奇面前,他连连叹着气懊悔的说道,“我本以为这小子是知道悔改了,才对他放松了管束。谁知道?我这边刚一松手,他紧接着就出去惹事情,现在更是彻夜不归!唉,若是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我那妹子交代啊!”

张显奇也被他搞得头疼不已。

旗手卫是个很闲很闲的卫所,本来上下就没什么事情可做,白拿着不多的俸禄,偷偷地做点儿别的,养家糊口也不成问题。闲散惯了,一旦有事情找上门,心情就难免会很差劲。尤其是这事情还很棘手,再加上看着焦文桀的面子,张显奇又不能过度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