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陵卫的地下工事。

对于孝陵卫内部的人来说,这也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百余年过去,当年参与开凿这条密道的人早已连骨头都烂透了。孝陵卫的秘密监察职权被废弃了多少代,如果不是那个雨夜的突然爆炸,陆准当时作为孝陵卫左千户所正千户,这样的地位,还远远轮不到触及这样的秘密。

爆炸案让陆准再一次将目光移到了地下工事,那个雨夜,到底是谁引爆了炸药,目的是什么?也许只不过是个意外,也许是蓄意谋之?他不知道,萧崇德死后,怕是也永远没有人能够知道了。

“三爷,萧赞说要见您,您看……”

“萧赞?”陆准听了邵开河的禀报,眼中不禁闪过浓浓的诧异。这个时候,最不该来找他的人,大概就是萧赞了。但人已经找上门来了,不见不可能,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需要把萧赞推出去当挡箭牌,那么对挡箭牌就自然要好一些,“开大门,我去迎接。”

大门亲迎,作为下属,陆准可以说是摆正身份,给足了萧赞面子。但萧赞却不愿意给陆准面子,见他亲自迎出来,却只是冷笑一声道:“你没有必要摆出这幅样子,在孝陵卫,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还有谁能知道吗?更何况,人尽皆知,心照不宣的事情了,这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我就是个傀儡……哦,可能,很快,就连傀儡都不是了。”

陆准对萧赞的冷嘲热讽并不介意,他走出来代表了态度,而萧赞如何回应他的好意,实际上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的做法难免会有有心人看到,多事之秋,不惹麻烦最好,但双方的谈话内容则是真的不会泄露出去。声音能传到的范围内,都是陆准的人,这点儿自信陆准还是有的。

不愿意在门口耽搁太久,陆准主动向宅中引路道:“大人难得来下官这小地方一次,下官当然要出门远迎喽!就不要站在这里喝风了吧?来,请进,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

萧赞上下打量了陆准一圈,跟着他进去,脑袋却摇了摇道:“我不跟你谈,找冯谦出来见我!我知道,这样敏感的时期,没你的准许,他大概也不敢私自见我。所以我说要见你,但我不想跟你谈,也不能跟你谈,谈起话来,你我怕是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冯谦来见我,我有要紧的事情想问清楚。”

萧赞的话让陆准没法接。

同意?萧赞这么目的明确的来了,陆准很怕冯谦会在自己的宅中出事。丢不起这个人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冯谦因此而无辜受伤。

可不同意?很多人都听见了啊!这话传到冯谦的耳朵里,冯谦会怎么想?难免会认为自己不再被陆准信重了,心中就会有了隔阂。

权衡利弊,陆准只能点头同意,但却将邵开河派了过去,随时护卫,以防有什么不测。

※※※

会客的地方,邵开河在冯谦身侧按着刀站立,如临大敌。

萧赞瞥了他一眼,正对上他浑然没有丝毫善意的目光,于是乎,萧赞冷冷地笑着,对冯谦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选择辅佐的人,这么不信任你!不过是聊聊天罢了,居然派人监视,还毫不遮掩。冯谦,我知道你有才华,我也知道你在陆准手下很多时候都是明珠蒙尘。跟我干,我保证比他信任你!”

邵开河的目光随着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变得更加凶狠了,但萧赞却恍若不觉,只专注的看着冯谦,等着他的反应。

“不会的。”冯谦淡淡地开口,眼中的目光毫无波动,“没有人会比他信任我!萧公子,萧大人,你如果有话要对我说,就请直说吧。我是个足够相信自己的人,而且在这件事情上,我只会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断。挑拨离间,这对我没有用处。”

“你难道就……”萧赞再一次试图挑拨,却被冯谦抬手拦住了。

冯谦平静的脸上毫无波澜,嘴上淡淡的说道:“如果萧大人是来跟我说废话的,那很好,我有的是时间可以跟你耗在这里。但我觉得,你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赵大人随时都可能传讯你,你应该去找证据,或者去找替死鬼,而不是把时间白白浪费掉,我说的对吗?”

萧赞愣了愣,突然笑了,“我真的很好奇,真的很好奇,为什么陆准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为什么好像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可以为他搏命?我哪里不如他?出身?努力?我可以比他做得更好!好上千倍百倍!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能对我这么忠诚?”

冯谦没有立马回答,他转头看了邵开河一眼,看到他脸上显示出不屑的神情。

对于陆准手下的人……不,应该是对于出身左千户所的人来说,服从是刻在他们骨子里头的习惯,忠诚不需要理由,不忠诚才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他们每一个人,一家老小,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陆准弄来的?别管他的手段光不光彩,别管他来钱的渠道是否被朝廷所认可,在这个军饷严重短缺的时代,能够让你吃饱的上官就是一个绝好的上官。背叛他,推翻他,就等于轻易的断了自己一家人的生路,没有人会傻到这样做。

当然,这并不是冯谦的理由。

能够获得陆准远多于他人的信任,他的经历自然有其不同于寻常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