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屋,王爷亲自拿剪刀剪了一截烛芯,挑亮烛火。见明安公主容颜比之前几日更苍白了些,柔声的,“来,把药喝了。”

朱渔浑不搭理。

他摸了摸碗,发现药都凉了,“来人,把药热一热。”

须臾,王爷端着刚热好的药凑到明安公主跟前。

她睁着大眼,在药的热气中,双眸少了往日桀骜倔强的英气和恨意,更显水漾。长睫密密,弯出两道漂亮的阴影。

王爷去而复返,总要找点台阶下,便摆出威严姿态,沉沉地问,“你自己喝,还是本王灌你喝?”

这话实在太熟悉了!朱渔想起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他就拿着一碗堕胎药来让她喝,说的正是这句话。

前尘往事涌上心来,她缓缓抬起头,“你还我孩子。”

连城盯着她,“把药喝了。”

“你还我孩子。”朱渔面无表情,不再看他,将视线投向黑色夜空。

他死死盯着她,“明安,本王希望你知道,你最该在意的,应该是本王……”

“你还我孩子!”她突然站起,声音提高八个度,再不是刚才漠然的表情。

她红了眼圈,泪水倏然掉落。披散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泄而下,胸口奔腾着滚滚怒涛,“既然你不让留下孩子,直说好了!为什么要装好人?我讨厌你,讨厌透了!”

王爷深沉的目光黯了黯,仍是坚持,“明安,把药喝了。”

朱渔根本不理他的话,自顾在自己的世界消沉。

她知道孩子不被王爷欢迎,所以才想办法出逃;她曾经向他讨好地问,可不可以留下这个孩子?

明明是他自己默认加首肯,允许她生下孩子做伴。

如果容不下,为什么当初又要假惺惺?她已经怀孕九个多月,孩子成形会踢人了。这是她在异世界唯一的亲人啊。

她泪如雨下,几乎站立不住。

连城一把扶住,将她轻如羽毛的身体牢牢抱紧。忽然浮起深深的挫败感,心头诸多的秘密,如大石般压下来。

他抱起她坐下,用绢帕擦去她的眼泪,柔声道,“明安,先喝药好吗?你要跟本王算账,也得身体好了才行,是不是?”

朱渔抽抽着,觉得言之有理,端起碗一口喝掉,眉头都不皱一下。

连城嘴角终于逸出一丝宠溺的笑来,随手剥了个荔枝塞进她嘴里,喃喃的,“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做人娘亲?”

朱渔被那种温柔的呢喃敲击得心都碎了,疑心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捂着她的眼睛,“睡吧,等你睡熟了,本王就把你放榻上去。”

她更加觉得有鬼,抬起头触到那双深邃的眼睛,立刻推开他,“你走吧,我要洗漱了。”

公主有洁癖,连城是知道的。据说每天都要弄一大桶水洗澡,不洗睡不着。

他提醒她,“你还在月子里,不要碰水。”

朱渔冷哼一声,“娃都没了,还坐什么月子?”说着,又在椅上坐下,像猫儿一样蜷缩着。

王爷无奈苦笑,将她抱起放上榻,拿丝被给她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