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去世,这么大的事我肯定是要回去的。明天是周一,我请假连带两天周末个耽搁了,本来是该去上班的,为此也不得不打电话请假。

余伯年妈生病住院,公司也一大堆事,我本来没打算让他跟着的,不过他说不放心,坚持要跟我一道回去。

“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就是你家的女婿,也算是奶奶半个孙子,她老人家的葬礼,我不参加说不过去。”

余伯年的话,总是让我无以反驳,却也总是最能触动人心,让人感动得无以复加,尤其是这个时候,他一句话,我就像是被突然开了阀门,哭得稀里哗啦的。

“哎,你这……”余伯年想说什么,最终却叹了口气,只抓了纸巾包塞我手里,“算了,你想哭就哭吧。”

于是,我就这么哭了半路,中途也不知怎么睡过去的,估计是哭累了,不过还没到家,我就梦到敲锣打鼓的声音惊醒了,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才到镇上。离着回乡下老家还有段路,不过不堵车的情况,其实也就几分十八分钟的路程。

今天这一路就挺通畅的,除了偶尔遇到一辆摩的稍微错下车,几乎算得上是畅通无阻,顶多也就十来分钟,就到了村子路口。才刚下车,敲锣打鼓道士唱经的声音就从扩音喇叭里传了出来。

声音嘈杂热闹,却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

只是望着奶奶家的方向,我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就又下来了。

“走吧。”余伯年关了车门,见我只是望着奶奶家的方向发呆,揽住我的肩膀道。

我这才随着余伯年的脚步朝那边走,每往前一步,心脏就抽一下,更是哭得停不下来。余伯年只是沉默的陪着我,没有劝我别哭,只是一直默默做着我最强有力的支撑。

“小然回来了!”

“安然到了!”

我们才到院坝外,就有邻居看到我喊了起来。

堂亲加的七婆冲过来就在我后背拍了三下,“小然,你没守着奶奶咽气,从这三跪九叩到灵堂,先给你奶奶上炷香。”

余伯年拍了拍我的肩膀,顺手就把我肩上的包给接了过去拿着。我依着七婆的话三跪九叩拜进去,刚开始还忍着,可到了灵堂,看着奶奶的黑白遗像和挂了白稠花的棺材,我就忍不住,扑过去抱住棺材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我能干嘛,奶奶没了奶奶没了,她就躺在棺材里,我舍不得,却没有推开棺材看一眼的勇气,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从小到大奶奶对我的点点滴滴。我爹不疼娘不爱,在这里奶奶是唯一还挂记我的人,也是我唯一的羁绊牵挂,可是奶奶没了,那个疼爱我的奶奶没了,这么突然,甚至都没让我赶上见最后一面。

我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歇斯底里的哭声里,除了哭,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样。

“现在跑来这假惺惺哭做给谁看?”

身后忽然响起我妈的声音,我不知道她这又是要做什么妖,但此时此刻我根本无心理她,也没那个心思理她,我奶奶都没了。

“你爸妈还没死呢,你就哭成这样,昭显你比我们这些做儿女媳妇儿的都有孝是吧?”

我本来满心伤心无处发泄,哪怕是歇斯底里大哭还是憋得难受,可是听到我妈的话,我却突然充斥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来。这种时候,在我奶奶的灵堂之上,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要挑这样的场合跟我过不去,我们是母女不是仇人,可是她却不惜扰我奶奶安息也要在这里找茬,我真的,真的很愤怒,也是第一次,对我妈生出了恨意,那股恨意一开始很淡,可是被失去奶奶的绝望充斥发酵,最终演变成滔天恨意。

“让你上香就好好香,这还刚起灵,没到跪的时候,你这么做是想人夸你咋的,别人不知道你,我个当妈的还不知道,有闲心在这里哭,还不如去外边帮忙!”

兴许是这里就道士在敲锣打鼓,我妈以后外边没人听见,又或者是我没吭声她就得意,所以越说越来劲。

“你说够了吗?”我忍无可忍的猛地转头瞪着我妈。

我妈被我瞪得一怔,“你这是跟我说话的态度?”

“这是我奶奶的灵堂。”我一字一顿的说,“你在她灵堂上作妖,挠她亡灵,就不怕午夜梦回她入梦找你吗?”

“你,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妈?”

是啊,‘我是你妈’,多么牛逼的四个字。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可是我笑不出来,只有眼泪越掉越凶。

“你配妈?”我咬牙切齿,“你不是我妈,你是安城的妈。”